陈墨未答,只弯腰拾起一块木匾残角——“实学”二字已被踩裂,木刺扎入掌心。他将残片收入袖中,目光扫过人群。
次日清晨,实学堂门前人影渐聚。十余名少年持算筹、图纸而来,多是农工商家子弟,衣着朴素,眼神却亮。陈墨亲自迎入,命人发放纸笔、炭尺。
书房内,烛火未熄。他展开《坤舆万国全图》,在庐州位置钉下第二枚铁钉,钉头刻着“工”字。窗外风动,追风隼自北掠回,爪系一纸条,飘落案前。
三字墨迹清晰:“府学查账。”
陈墨凝视片刻,提笔在账册空白页写下一行小字:“寒门捐,年入三千二百两,名录不存。”笔锋顿住,又添一句:“收银不录,入学需贿,何以称学?”
他合上账册,置于《斥技悖礼书》旁,两纸并列,一朱一墨。
黄昏时分,一名老学究拄杖而来,颤声问:“老夫孙儿自幼习算,能解方程,可入堂否?”
“可。”陈墨答。
“可需束修?”
“免。”
“那……需拜谁为师?”
陈墨转身,取下墙上一幅图纸——乃新式曲辕犁结构图,递于老者:“拜实学。”
老者双手接过,指尖抚过线条,忽然老泪纵横。
夜深,陈墨独坐院中,手中摩挲一枚铜钱。边缘刻痕清晰,形如狼爪。他未掷,未收,只将其置于石桌一角,正对府学方向。
院门轻响,一名少年匆匆入内,跪地呈上一册残账:“先生,府学‘寒门捐’……三年未入官册,银两流向……李记印坊。”
陈墨接过,翻开第一页,墨迹清晰,编号“叁柒”赫然在目。
他指尖停在那数字上,缓缓抬头,望向府学方向。
远处影壁下,那名曾抄录《斥技书》的少年正蹲在石阶,用炭笔在纸上画着什么。火光映照,纸上轮廓分明——是一座踏板风箱,齿轮咬合处,标注着阿拉伯数字“7:3”,下方一行小字:“若此物可锻铁,亦可犁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