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不是微风,是海啸,一夜之间吞噬了整个京城。茶楼酒肆,坊间巷陌,所有人都在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太子与沈家小姐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患难之情,细节香艳,情节跌宕,仿佛人人都亲眼见证了猎户小屋内的“深情相拥”。而江弄影的名字,在故事里悄然变成了一个模糊而碍眼的背景板。
但这舆论的风暴,远不及金銮殿上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
傅沉舟依旧昏迷,东宫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而沈家,显然不打算给任何喘息之机。
翌日清晨,钟鼓齐鸣,百官朝会。
气氛从一开始就异乎寻常。龙椅上的皇帝面色沉肃,目光扫过丹墀之下,在空缺的太子位置上略一停留,最终落在以兵部侍郎沈坤为首的几位重臣身上。
冗长的常规议事刚刚结束,没等内侍宣布退朝,沈坤猛地出列,手持玉笏,“噗通”一声跪倒在御阶之前,声音悲愤,响彻大殿:
“陛下!臣,沈坤,恳请陛下为老臣做主,为臣那可怜的女儿,主持公道!”
这一跪,一吼,如同惊雷,炸得满殿文武心神俱震。所有人心知肚明,戏又来了。
皇帝眉峰微蹙,语气尚算平稳:“沈爱卿何事如此?起来回话。”
沈坤非但不起,反而以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再抬头时,已是老泪纵横:“陛下!昨日围场之事,想必陛下已然知晓!太子殿下遇险,臣女芷幽,为救殿下,不惜……不惜牺牲自身名节,以清白之躯为殿下取暖,这才保住殿下性命!此情此景,在场诸位同僚,皆可作证!”
他声泪俱下,目光扫过昨日一同前往救援的几位官员,那几人纷纷低头,不敢直视,却已是无声的默认。
“如今,臣女因惊惧羞愤,高烧不退,奄奄一息!而京城流言如刀,句句诛心!臣女名节已毁,若东宫不给一个明确的名分,她唯有死路一条!臣……臣就这么一个女儿啊!陛下!”他哭得几乎喘不过气,一番话却将“牺牲”、“名节”、“逼死”这些最沉重的字眼,狠狠砸在了金殿之上。
“沈侍郎此言差矣!”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去,竟是平日里与太子不算亲近的一位御史。只见他出列,义正词严:“沈小姐救驾之功,天地可鉴!然,太子妃之位,关乎国本,岂能因一时之事仓促而定?且太子殿下尚在昏迷,此事……”
“王御史!”沈坤猛地打断他,豁然转身,双目赤红,如同被激怒的雄狮,“你说得轻巧!名节之于女子,重于性命!若非殿下,我女儿何至于此?!如今你轻飘飘一句‘仓促而定’,是要逼死我女儿吗?!难道我沈家满门忠烈,世代为国效忠,换来的就是女儿受此奇耻大辱而无人做主吗?!”
他不再看那御史,再次转向皇帝,重重叩首,声音嘶哑决绝:“陛下!今日若不能得一个准信,老臣……老臣便跪死在这金殿之上!我沈家,也再无颜面立于这朝堂之中!”
这是以辞官、以整个沈家的势力相逼!
殿内一片死寂。空气凝固得如同铁板。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龙椅上的帝王。
皇帝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手指紧紧握着龙椅扶手,指节泛白。沈家势大,在军中根基深厚,此刻若强行弹压,必生乱子。可太子……他了解自己的儿子,那倔强的性子,对那江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