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后是陡峭的石阶,盘旋着向上延伸,不知通向何处。我摸着石壁往上爬,越往上越冷,云雾从石缝里钻进来,打湿了衣衫。爬到半山腰时,前方忽然出现岔路,三条石阶通往三个方向,每个路口都立着块石碑,分别刻着“生”“死”“迷”三个字。
这便是“迷魂阵”了。我想起车夫的话,玄真教的阵法讲究“心生则路生”,便闭上眼,回忆着苏青在芦苇丛中拽着我奔跑的方向——那时她往东边跑,而东边,正是建文帝可能藏身的江南。
睁开眼,我选了刻着“生”字的路口。刚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机关启动的“咔哒”声,回头一看,另外两条路已被石门封死。
再往上走,石阶尽头是座小小的道观,观门紧闭,门楣上写着“静心观”三个字。我推开门,院子里站着十个一模一样的道童,都穿着灰色道袍,梳着发髻,连脸上的痣都分毫不差。
“千面狐长老说,”十个道童异口同声,“若辨不出哪个是真人,就请回吧。”
这便是“辨真假人”。我想起老道士说的“观气辨心”,便凝神细看。果然,从左数第五个道童身上,飘来一股极淡的兰花香——与苏青和车夫长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你是真人。”我指着他说。
那道童笑了,脸上的皮肉竟像水波般漾开,渐渐变成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正是个老道士。“不错不错,有点眼力见。”他捋着胡须,“跟我来吧,长老在等你。”
穿过道观的侧门,眼前豁然开朗。一座悬崖凭空出现,栈道像条细细的带子缠绕在峭壁上,尽头是云雾中的一座亭台。老道士指着栈道:“最后一关,‘心头问’。走过去时,你心里想什么,长老都能听见。要是有半分虚情假意,栈道会自动断开。”
我深吸一口气,踏上栈道。木板在脚下微微晃动,云雾从身下飘过,仿佛随时会坠入深渊。刚走了几步,耳边忽然响起声音,像是无数人在低语:
“你找建文帝,是为了功名吗?”
“燕王待你不薄,为何要逆天而行?”
“要是建文帝早就死了,你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徒劳吗?”
这些问题像针一样扎在心上,我想起周定的牺牲,想起张老英雄的嘱托,想起那些被囚禁的旧部。脚步愈发坚定:“我找他,不为功名,不为逆天,只为给那些坚守道义的人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前方的云雾散开,亭台里坐着个白衣人,背对着我,正在抚琴。琴声泠泠,像山涧的流水。
“你来了。”白衣人转过身,脸上戴着张白玉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我就是千面狐。”
他的声音清越,像玉石相击。我掏出虎符和老仆给的木牌:“晚辈张宇,求前辈相助,寻找建文帝的下落。”
千面狐看着虎符,面具后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些:“这虎符,另一半在漠北的黑风口,由当年的禁军统领保管。只是……”他顿了顿,“黑风口如今被燕王的精锐把守,还有玄真教的叛徒在那里坐镇。你若要去,九死一生。”
我握紧虎符:“就算只有一分希望,晚辈也要试试。”
千面狐忽然笑了,笑声在山谷间回荡:“好骨气。明日我教你易容之术,扮成燕王的士兵,混进黑风口。至于能不能见到禁军统领,就看你的造化了。”
琴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调子变得激昂,像在诉说着未竟的壮志。我望着远处的云海,知道最艰难的考验还在后面。但只要能离真相近一步,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值得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