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优雅、磁性，却又裹挟着一种剥离了所有伪装的疯狂，在古老的档案室里回荡。
克劳斯·冯·巴赫的身体僵住了，他看着桌上那个苍劲的签名“冯·海因茨”，又听着广播里那口音纯正的德语，一段被尘封的历史与眼前扭曲的现实，在他脑中猛烈地撞击。
“你是谁？”韩清的声音压得很低，她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碎星”刀柄上。
广播里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里带着病态的愉悦和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一个继承者。一个……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后辈。”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享受众人紧绷的神经。
“我叫冯·海因茨。我的祖父，曾是这片土地的指挥官。一百多年前，他曾有幸，与一支来自东方的‘尖刀连’在此地交手。”
克劳斯的呼吸骤然停滞。
尖刀连！
那个在条顿骑士团最古老的密卷中，被标记为最高威胁的番号！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得令人不寒而栗。
“当然，我的祖父输了。输得非常彻底。但他并未因此消沉，反而，他在绝望的战报与士兵的残骸中，观测到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一种超越了人类理解范畴的力量。一种……足以让凡人封神的力量。”
“他在日记中将此称为‘深渊的恩赐’。他认为，那才是人类进化的终极钥匙。而我，只是继承了他未竟的遗志。”
疯狂的言论，通过冰冷的扬声器，灌入每个人的耳朵。
王胖子已经吓得快要贴在墙上了，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雷动体表的电弧再次不安分地跳动起来，这是他极度烦躁的表现。
“衔尾蛇之裔的理想，不是抵抗深渊，更不是消灭它。”海因茨的语调愈发狂热，“那太愚蠢了，太浪费了！就像古人试图熄灭太阳！我们的理想，是主动拥抱它，用最严谨的科学去解析它，用最精密的仪器去驾驭它，最终，创造出完美的‘神之种族’！”
“至于你们在森林里遇到的那些小可爱……”他轻蔑地笑了笑，“它们只是第一个不成熟的作品，一些粗糙的实验废料罢了。真正的艺术品，还未登场。”
他说着，话锋猛地一转，那股狂热之中，竟然掺杂进一种近乎虔诚的崇敬。
“而这一切，都应该归功于您。第一位成功接触本源，并将其力量化为己用的先行者。”
“Ver.”
他用德语，吐出了那个词。
前辈。
“你是一个活着的奇迹。一个完美的‘活体圣遗物’。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们理论的最高证明。”
“所以，我诚挚地邀请您，陆渊先生。加入我的研究，与我一同站在这进化的顶点，成为新世界的神。我们不需要对抗，我们本该是同路人。”
死寂。
档案室里针落可闻。
韩清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这匪夷所思的状况。一个对主角没有敌意，反而充满病态崇敬的疯子？这比一个纯粹的敌人要棘手百倍。
克劳斯的认知已经彻底被颠覆了。他所守护的信条，他所追猎的怪物，他所面对的敌人……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个叫海因茨的男人的叙述中，被扭曲成了一个荒诞的闭环。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那个从始至终沉默不语的男人身上。
陆渊。
他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天花板上那个不起眼的扬声器。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古井无波。
然后，他开口了。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房间，也通过麦克风，传到了古堡的每一个角落。
“你的祖父，比你有礼貌。”
一句话。
一句简单到极致的陈述。
没有愤怒，没有驳斥，只有最纯粹、最彻底的蔑视。
广播那头的优雅与狂热，瞬间凝固了。
数秒的死寂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