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跳跃带来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古老、破败与沉重悲伤的气息便扑面而来。鲸群脱离了跳跃状态,悬浮于一片前所未有的星域之中。
这里,便是“沉眠回廊”。
没有璀璨的星河,没有孕育生命的星云,甚至没有寂灭星带那种极致的死寂。映入眼帘的,是无数破碎的、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星骸。这些并非自然死亡恒星的残骸,而更像是某种人造天体的碎片——断裂的轨道环带、只剩下骨架的戴森球残片、被撕裂的星舰港口、以及无数无法辨认用途的、由奇异金属构成的巨大结构,它们如同被随意丢弃的玩具,漫无目的地漂浮在虚无的黑暗中。一些残骸上,还残留着早已熄灭的能量管道和焦黑的战斗痕迹,诉说着那场发生于遥远过去的、惨烈到极致的战争的只鳞片爪。
时间的流逝在这里似乎也变得粘稠而怪异,某些区域的光线扭曲,形成永恒定格的能量爆发景象,而另一些地方则弥漫着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绝对冰冷。
“就是这里了……”诺拉加长老虚弱的声音在无光魔尊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回归故土的复杂情愫,但更多的是一种物是人非的悲凉,“先祖们……曾在此休憩……亦在此……血战……最终……被迫离去……”
它指引着鲸群,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巨大的星骸之间,如同穿行在一座无边无际的、属于科技与战争的坟墓之中。最终,它们抵达了一块相对完整的、形状如同巨鲸颅骨的庞大星骸内部。这里似乎被远古的巨鲸先祖们改造过,内壁铭刻着更加古老、更加粗犷的星纹,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能够隔绝内外能量与信息交换的庇护所。
一进入这片区域,那股外界的压抑与悲伤感顿时减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属于族群的安宁。
“在此休整……此地星纹……能加速……恢复……”诺拉加长老说完这句,便再也支撑不住,陷入了深度的自我修复性沉眠,几头年长巨鲸立刻围绕在它身边,以自身能量为其疏导、疗伤。
其他巨鲸和星灵族人也终于得以喘息,纷纷落在这片巨大的“颅骨”内部平台上,开始处理各自的伤势,清点所剩无几的物资,气氛沉重而压抑。
无光魔尊将依旧昏迷不醒的“默”安置在一处由天然星纹汇聚的能量节点旁,借助此地浓郁的、带着远古气息的虚空能量和自身持续输送的魔元与起源之力,她能感觉到“默”体内那点星芒终于稳定了下来,不再继续消散,甚至隐隐壮大了一丝,但距离苏醒,依旧遥遥无期。
她并未停下,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这片庇护所的内壁,那些古老的、与如今巨鲸星纹迥异的刻痕。钥匙碎片在她体内发出微弱的共鸣,并非指向某个具体物品,而是与这些刻痕中蕴含的、某种沉淀了无尽岁月的“记忆”与“信息”产生了感应。
她缓步走到内壁前,伸出手,轻轻触摸上一道最为深邃、如同疤痕般的巨大刻痕。
刹那间,景象变幻!
并非真实的时空转换,而是一段被烙印在此地星纹中的、属于远古巨鲸先祖的集体记忆碎片,如同洪流般涌入她的意识!
她“看”到了——
并非虚空巨鲸那优雅穿梭星海的景象,而是……战争!惨烈到无法形容的战争!
无数体型堪比星系的、她从未见过的恐怖存在,在星海中厮杀!有纯粹能量构成的元素巨灵,有操控引力的星空巨兽,有将科技发展到极致的机械文明舰队,而虚空巨鲸族群,正是其中强大的一支!它们庞大的身躯撞碎敌舰,鲸歌化作撕裂维度的音波,星纹引动空间风暴!
而它们的敌人,并非具体的形态,而是一种……蔓延的“苍白”。
那“苍白”所过之处,星辰失色,能量枯竭,法则崩坏,无论是血肉、机械还是能量生命,都被迅速同化,失去自我,变成那“苍白”的一部分!正是……同化者!或者说,是母体力量在更早期、更加原始的显现!
记忆碎片跳跃。她看到了联军节节败退,看到了无数文明在“苍白”中湮灭。看到了巨鲸先祖们发出悲壮的鲸歌,以自身血肉与灵魂为祭,施展出毁天灭地的禁忌之力,暂时阻挡了“苍白”的蔓延,为残存的联军赢得了撤退的时间……
最后一段记忆,定格在一头无比苍老的、体型远超诺拉加的远古巨鲸身上。它悬浮在这片已成废墟的星域中央,望着远去的族人,发出了最后一道蕴含着无尽悲伤、决绝与期盼的意念,随后,它的身躯化作最精纯的能量,与这片星骸融为一体,形成了如今这片庇护所的雏形,其意志则沉淀为这些古老的星纹,守护着这片最后的故土,也记录下了那段被遗忘的史诗……
记忆洪流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