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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最后的防线(2 / 2)

完颜斡离不立马城根,胯下战马的蹄子还在无意识地刨着土,溅起的冰碴混着城砖碎屑,噼啪落在甲胄上。他抬手抹去脸颊上溅到的血点,指腹触处一片冰凉——那是怀州守将拼死搏杀时喷溅的热血,此刻已冻成了硬块。城楼上的厮杀声渐渐低了,只剩下伤兵的呻吟被风卷着,在空荡的街巷里盘旋,却盖不过大军重整行装的动静:甲叶相击声脆如裂冰,骑兵勒马时的呼喝混着辎重车碾过砖石的沉响,在残破的城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网住了整座城的生机,也网住了南下的路。

“整队。”斡离不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滚油,瞬间让嘈杂的城郭静了下来。他调转马头,乌骓马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白气在他眼前凝成白雾,又被风扯散。那双盯着怀州残垣的眸子已转向南方,那里,汴京的轮廓虽还隐在千里之外的尘烟里,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眼底。

歇兵不过半日,他又指向东南。“拔营,汴京。”

片刻之间,东路军已如一条苏醒的玄色巨蟒,顺着怀州城南的官道蜿蜒而出。铁蹄踏过结了薄冰的护城河,溅起的水花在半空冻成细雪,簌簌落在将士的甲胄上。斡离不亲率中军殿后,回望怀州城头那面刚换上的狼头旗,旗角被风扯得猎猎作响,正对着汴京的方向——就像他腰间的弯刀,鞘里的寒意早已越过旷野,直逼那座大宋的都城。铁蹄踏过怀州的血冰,将城根的尸骸碾进冻土,比来时更沉的玄色长蛇,在十二月底的荒原上蜿蜒。寒鸦在半空盘旋,却不敢落下——地上的血冻得太硬,连它们都啄不开那层裹着冰的杀伐气。

风更紧了,卷着甲叶相击的脆响、马蹄踏地的沉雷,在黄土地上滚出老远。天边的残阳早已落尽,唯有寒星在墨蓝的天幕上闪烁,映着大军行进的轨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通往汴京的夜幕。东路军的铁蹄声,此刻已不是敲在土地上,分明是敲在大宋君臣的心上,每一声,都带着冰与血的寒意。

前方,汴京的轮廓还隐在更远的雾霭里。但斡离不胯下战马的蹄声,已和着十万甲士的步伐,如惊雷般滚向那座大宋的都城。风里的血腥气混着冰霜,早分不清是开德府的,还是怀州的,只知道这股子寒气,要一路冻到汴河的冰面上去了。

斡离不勒马在荒原之上,望着前路被暮色揉成一片混沌,忽然勒转马头,玄色披风扫过鞍前积雪。他目光落在左侧一员铁塔似的将官身上——那将官生得豹头环眼,颔下虬髯如针,正是完颜挞懒,论起冲锋陷阵,在东路军里最是悍勇,更兼心思活络,惯能以少胜多。

“挞懒,”斡离不的声音裹在风里,带着冰碴子的冷硬,“你带三千轻骑,衔枚疾走,先清汴州外围。若遇宋军,不必恋战,只消撕开一道口子便好。”

挞懒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抱拳时甲叶撞得“当啷”响:“元帅放心!末将定叫南人知道我女真铁骑的厉害!”说罢翻身上马,胯下黄骠马打了个响鼻,他猛地一扯缰绳,三千骑兵如一道黄黑色的闪电,劈开荒原上的风雪,竟比中军的步伐快了三倍不止。马蹄踏过冻得邦硬的雪原,溅起的雪沫子混着冰碴,在暮色里织成一张白茫茫的网。

行至第三日午后,风雪渐急,天地间一片昏黄。挞懒勒马登高一望,远处官道上竟有旌旗摇曳,旗下黑压压一片人影——正是六千宋军,正列着方阵缓缓前行,看阵形倒像是护送粮草的队伍,甲胄上落着薄雪,刀枪半斜,显是有些懈怠。

“来得好!”挞懒低喝一声,虬髯上凝的冰珠簌簌往下掉,“左队绕后,右队袭腰,我自领中军冲阵!”

三千骑兵不待多言,早如分海的浪,左队五百骑斜刺里扎入雪原,马蹄卷起的雪尘被风扯成一道白练;右队五百骑则借着地势隐入矮丘后,甲叶上的寒光被雪掩了大半;余下两千骑跟着挞懒,黄骠马率先发难,铁蹄踏碎冻土的声响,竟盖过了风雪声。

宋军阵中忽有将官惊呼:“金狗!是金狗骑兵!”方阵顿时一阵骚动,前排士兵慌忙挺矛,后排弓箭手忙着搭箭,可未等阵脚立稳,挞懒的中军已如惊雷般撞了过来。

挞懒手中长柄刀抡得如风车一般,刀风扫处,雪沫子飞溅,迎面一名宋军校尉挺枪便刺,被他一刀磕飞长枪,顺势横斩,那校尉惨叫一声,半个头颅连带着棉帽飞了出去,血喷在雪地上,瞬间融出一片刺目的红。黄骠马踏着宋兵的尸体往前冲,挞懒刀光如雪,但凡近身的宋兵,不是被劈碎头盔,便是被挑飞兵器,硬生生在方阵中央撕开一道口子。

此时左右两队骑兵恰如两把铁钳,同时夹攻而来。左队骑兵专砍马腿,铁蹄踏过之处,宋军的战马纷纷栽倒,骑士滚落在雪地里,转眼便被马蹄碾成肉泥;右队则直冲中军旗,数名宋兵护着将旗死战,却被一名金卒张弓搭箭,一箭射穿旗手咽喉,将旗“哗啦”倒地,宋军阵形顿时大乱。

有宋兵想往后退,却被后面的人挤住,进退不得。挞懒看得真切,猛地勒住马,长柄刀指向东南角:“那里是软胁!”金骑如潮水般涌过去,宋军本就散乱的阵形被撞得七零八落,哭喊声、兵器碰撞声、马蹄踏碎骨头的闷响,在风雪里搅成一团。

六千宋军里,有老兵握着断矛死战,被金骑连人带矛踏成肉饼;有新兵吓得瘫在雪地里,被冻僵的手指还死死抠着地面;更有甚者转身便逃,却跑不过马蹄,背上挨了一刀,扑在雪地里再没动弹。挞懒在乱军之中,见一名宋将舞着双锏抵抗,打得两名金卒落马,他催马上前,长柄刀直劈而下,那宋将举锏去架,“铛”的一声,双锏被震得脱手飞出,他惊得瞪圆了眼,还未及呼救,已被挞懒一刀削去了半边身子,血混着内脏泼在雪上,热气腾腾地冒了会儿白气,便冻成了暗红的冰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