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如同两头争夺领地的雄狮,死死角力在一起。时而僵持不下,如同两尊凝固的雕塑,只有那微微颤抖的手臂和额角暴起的青筋显示出其下的暗流汹涌;时而猛然发力,脚步交错移动,每一次重心的转移都引得脚下地面微微震颤,空气被急剧压缩,发出细微的呜咽之声。
阿骨打的力量如同大漠中席卷一切的毁灭风暴,狂暴、炽烈、充满了一种蛮荒般的野性,仿佛要撕裂、摧毁眼前的一切阻碍;而石猛的力量则如同亘古存在的巍峨山岳,沉凝、厚重、坚不可摧,任你狂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拧腰、顶胯、别腿、锁臂——都摒弃了花哨,回归了最原始、最有效的搏杀本能,充满了令人心悸的力量美感与千锤百炼的实战智慧。
围观的人们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都被这纯粹力量与技巧的巅峰碰撞深深吸引。柳生十兵卫的目光愈发锐利如刀,瞳孔微微收缩,似乎正在以他绝顶剑客的洞察力,飞速地分解、解析着场上两人每一个细微动作中蕴含的发力技巧与身体掌控的奥妙。
玄奘佛子紧蹙的眉头不知何时稍稍舒展,在这种摒弃了灵力、回归肉身本源的纯粹交锋中,他似乎也隐隐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于佛门慈悲、却同样真实不虚的、属于生命本能的“真”与“诚”。
陈实一边心惊胆战地关注着场中那两位汗如雨下、浑身热气蒸腾如同刚出笼馒头般的壮汉,一边手下还不敢停,熟练地翻动着烤架上的玉晶虾,生怕一个不留神就给烤焦了。
他看着场中那肌肉碰撞、力量狂飙的景象,再低头瞅了瞅自己那虽然比穿越之初结实了不少,但依旧显得有些圆润的肚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心中暗自对比:“嗯…跟这两位大哥比起来,我这点肉,简直算是‘娇弱’了…还好我志不在此,志不在此啊!”
场中的激战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两人依旧斗得难分难解,旗鼓相当。阿骨打久攻不下,眼中闪过一丝焦躁,猛地变招,使出了一个北蛮摔跤中极其刁钻狠辣、名为“盘龙绞”的杀招!
只见他腰腹如同无骨般猛地一拧,整个人的重心诡异地偏移,双腿如同铁钳般试图锁住石猛的下盘,同时上身爆发出一股拧转的巨力,想要凭借这突如其来的诡异角度和爆发力,将如同山岳般稳固的石猛彻底掀翻在地!
石猛战斗经验何等丰富,瞬间便察觉到了这招的凶险。他反应快如闪电,重心猛地向下一沉,使出了体修功法中最为基础的“金刚坠”,双足仿佛与大地连为一体,硬生生抗住了这足以绞断巨木的拧转之力!
不仅如此,在抗住攻击的瞬间,他抓住阿骨打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那电光石火的空隙,反手一记迅猛无比的“靠山崩”,沉肩侧身,将全身力量集中于一点,如同失控的山峦般,狠狠撞向阿骨打那肌肉虬结的胸膛!
“咚!”
阿骨打被这蕴含了石猛全身力量的一记靠山崩结结实实地撞中,即便以他那强悍的体魄,也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脚下“蹬蹬蹬”连退三步,胸膛一阵气血翻涌。然而,他非但没有恼怒,眼中兴奋与战意之火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大喝道:“好!好力气!够劲!”
话音未落,他已再次如同疯虎般扑上,两人又一次死死缠斗在一起,动作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猛,拳脚相交、身体碰撞发出的“砰砰”闷响声如同擂鼓般不绝于耳,看得人眼花缭乱,心惊肉跳。
终于,在又一次激烈到极致的贴身纠缠中,石猛凭借其更为扎实沉稳的下盘功夫和敏锐的战斗直觉,捕捉到了阿骨打因久攻不下而产生的一丝急躁,导致其重心出现了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偏移破绽!
石猛眼中精光一闪,脚下如同鬼魅般巧妙一绊,同时腰腹核心肌肉群骤然收缩,爆发出开山裂石般的恐怖力量,一个干净利落、标准至极的“过肩摔”动作瞬间完成!
“起——!”
伴随着石猛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暴喝,阿骨打那庞大雄壮、堪比巨熊的身躯,竟被他以无匹的巨力硬生生抡起,双脚离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充满力量感的惊心动魄的弧线!
这一幕极具视觉冲击力,几乎所有围观者都下意识地认为胜负已定,甚至有人已经准备出声喝彩。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的阿骨打,却展现出了与其庞大身形截然不符的、惊人至极的腰腹核心力量与对身体平衡的精妙掌控!
他猛地吸一口气,腰肢如同韧性绝佳的精钢般强行一拧,竟于不可能之中硬生生调整了空中姿态,最终凭借着这股逆天的核心力量,双脚率先触地!
虽然落地后无法完全卸去那股磅礴的冲击力,踉踉跄跄地连续向后倒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稳住那山岳般的身形,面色潮红,喘息如牛,但他,终究没有倒下!
“好!!”“漂亮!!”
围观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几声真心实意的喝彩与惊呼,既有为石猛那精准捕捉战机、施展出完美过肩摔的精湛技巧的赞叹,也有为阿骨打那于绝境中展现出的惊人身体素质与顽强意志的钦佩。
阿骨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汗水如同小溪般从古铜色的皮肤上淌下,但他那张粗犷的脸上却不见丝毫落败的沮丧,反而满是酣畅淋漓、意犹未尽的畅快笑容。
他伸出那胡萝卜般粗壮的手指,朝着石猛比了个大大的拇指,声若洪钟地喊道:“石猛兄弟!厉害!真他娘的厉害!俺输了!输得心服口服!半招之差,天壤之别!明天!明天这个时候,咱们再来打过!俺就不信摔不倒你!”
石猛此刻也是汗流浃背,浑身热气蒸腾,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体力消耗巨大。但他同样兴奋无比,咧开大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畅快笑道:“哈哈,阿骨打兄弟你也不赖!你这身筋骨,真是俺见过最硬的!跟摔一座铁山似的!明天就明天,俺随时奉陪!”
这场精彩绝伦、力量感爆棚的摔跤比试,最终以石猛凭借更胜半筹的沉稳与技巧,险胜告终。
两人虽然打得激烈无比,仿佛生死相搏,但此刻彼此对视的目光中,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惺惺相惜之意,那是一种唯有在力量层面真正交锋过、彼此认可的对手之间才能产生的特殊情谊。
阿骨打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肿胀的肩膀和手臂,畅快地呼出一口带着白气的浊息,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周围意犹未尽的人群中扫过,最终,如同磁石遇铁,精准地定格在了那个正偷偷摸摸、试图将整个身体都藏到巨大烤架后面阴影里的微胖身影上——正是我们的陈实道友。
他眼睛骤然一亮,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值得一“战”的目标,脸上露出了那种看到势均力敌的对手时才有的、混合着探究与兴奋的笑容。
他大步流星,几步就跨过了两人之间那不算短的距离,那带着浓烈汗味、热气以及刚猛无俦气息的巨大身影,瞬间如同乌云般将试图“隐身”的陈实完全笼罩。
陈实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暗叫一声:“苦也!”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差点忘了。
阿骨打那带着刚猛热气与汗味的大手带着风声拍了过来,陈实吓得脖子一缩,眼睛紧闭,已经预感到自己这“柔弱”的肩膀即将遭受何等摧残。
然而,那大手最终却落在了他身旁那结实的烤架金属支柱上,发出“哐”一声大响,拍得整个烤架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架子上的玉晶虾差点集体跳槽。
“陈实兄弟!”阿骨打嗓门洪亮,震得近在咫尺的陈实耳膜嗡嗡作响,脑瓜子都有些发懵,“俺看你这身板,嗯…”他上下打量着陈实,目光在他那相比自己和石猛而言堪称“纤细”的胳膊腿上来回扫视,“虽然不像石猛兄弟那么魁梧雄壮,但瞅着也挺…挺扎实的!肉乎乎的,肯定禁摔!而且!”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肯定,“你能酿出连裂天妖圣都馋得不行的仙酿,能烤出让俺吃了浑身是劲的神仙肉,你绝对不是一般人!俺敢拿北蛮最好的草场打赌,你肯定藏着掖着真本事!怎么样,别藏着啦,也来跟俺玩玩?放心,俺阿骨打向来说话算话,下手有分寸,保证不摔疼你!就当松松筋骨嘛!”
陈实看着阿骨打那比自己大腿还粗、青筋如同小蛇般蠕动的胳膊,还有那张凑近了看更是压迫感十足、写满了“真诚”邀请的粗犷大脸,尤其是听到“保证不摔疼你”这几个字,他的脸“唰”一下就白了,毫无血色,头皮一阵发麻,感觉自己的骨头已经在隐隐作痛。
玩?跟你玩摔跤?这跟把一只小绵羊扔进饥饿的狮群里有区别吗?!还保证不摔疼?你这“轻轻”一摔,怕不是直接能把我这副好不容易养得稍微结实了点的小身板给摔散架喽!信你?我信你个鬼!
强烈的求生欲让陈实瞬间进入了最高级别的警戒状态。他连忙把脑袋摇得像狂风中的拨浪鼓,双手在胸前飞快地摆动,几乎要舞出残影,用尽丹田力气,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凄厉的哭腔,表达着最坚决、最彻底的拒绝:
“别别别!阿骨打少主!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我…我这就是个扫地的!手无缚鸡之力!真的!比真金还真!”
“打架我外行!摔跤我更是一窍不通!是负十级!我…我连咱们后山养的那群最温顺的灵锦鸡都抓不住!真的!”
“您还是去找石猛师兄吧!他耐摔!抗造!跟他摔才有意思!我…我不行,真不行!我这把骨头,经不起您这轻轻一碰啊!”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讨饶,一边手脚并用地拼命往后缩,恨不得自己能瞬间领悟土遁之术,直接钻进烤架底下的泥土里去,脸上写满了“弱小,可怜,又无助,求放过”的绝望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