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闻言,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张师兄,多谢关心。不过,这地里的活儿,它也是备战的一部分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并未动怒,也未出面公开解释。他深知,理念不同,解释亦是徒劳。
然而,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一次偶然的宗门高层议事之后。
掌门真人亲临后山,与司徒玄、欧冶治商讨最终的防御部署。议事间隙,掌门真人或许是听闻了些许风声,或许是出于对这位屡次带来“惊喜”的晚辈关心,特意召见了陈实,言语温和地问及他近期的“备战”情况,以及外界的一些…“议论”。
面对掌门,陈实并未隐瞒。他知道,在掌门真人这等目光如炬的智者面前,耍小聪明毫无意义。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没有直接说自己挖地窖是为了躲藏,而是换了一个更具战略性的角度,将自己这套“苟道”准备,包装成了一种特殊的战术构想。
他先是恭敬一礼,然后不卑不亢地说道:“启禀掌门,弟子近日确实在进行一些…嗯,与众不同的准备。外界或有非议,认为弟子畏战。但弟子以为,备战之道,并非只有正面迎敌一途。”
他略微停顿,见掌门真人目光平静,示意他继续,便鼓起勇气,将前世记忆中关于“地道战”的一些零散概念,结合此世修仙者的能力,进行了粗浅的阐述:
“弟子所思,乃是一种‘地下机动与持久作战’之策。我等皆视妖兽于地面、于空中,却鲜少关注地下。弟子设想,若能依托山势,预先构筑大量隐蔽、互通、设有陷阱与伏击点的地下通道与洞窟网络。战时,一部分精锐弟子,甚至非战斗人员,可藏匿其中,避开兽潮最初、最猛烈的冲击。”
“同时,这些地下网络,亦可作为奇兵突出、迂回包抄、袭击妖兽薄弱环节的路径。敌明我暗,攻其不备。即便主力受挫,防线被破,这些地下据点,也能成为保存有生力量、坚持长期抵抗、等待转机的‘钉子’和‘火种’。弟子将其暂名为…‘地下长城计划’。”
陈实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掌门真人的神色。他注意到,当他说到“地下网络”、“奇兵突出”、“保存火种”时,云逸真人那古井无波的眼中,似乎掠过了一丝极细微的亮光。
一旁的欧冶治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闪烁:“地下通道?互通?设伏?嗯…若是配合一些小型自爆法器、困敌阵法…妙啊!这想法有点意思!”
就连一直假寐的司徒玄,也微微睁开了一只眼,瞥了陈实一下,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没说话,又闭上了。
陈实最后补充道:“弟子在后山进行的,便是一些初步的尝试,意在验证此类地下工事的隐蔽性、坚固性与实用性。或许方式笨拙,惹人笑话,但弟子认为,面对远超我等的兽潮,多一种战术选择,多一层防御纵深,或许…并非全无意义。”
陈实说完,便垂手而立,心中略有忐忑。
石亭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司徒玄依旧假寐。欧冶治则已经掏出了玉简,开始飞快地记录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这里需要加固符文…那里可以加个流沙陷阱…”
片刻之后,掌门真人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贪生怕死,临阵畏缩,是为怯懦。然,未虑胜,先虑败,留有退路,保存根基,此乃智者所为,亦是为将者应有之虑。”
他目光深邃地看向陈实,仿佛要将他看透:“陈实,你此法,虽看似…不够堂皇正大,甚至有些取巧。但,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你所说的‘地下长城’,以地下为屏障,避实击虚,保存实力,确有其独到之处,可补我军正面防御之不足,增加战略纵深与战术灵活性。”
他沉吟片刻,决断道:“此法,或许真能起到奇效。光靠你一人挖掘,杯水车薪。稍后,本座会派遣一支精通土系法术、且口风严密的弟子,由你统一指挥调度,在不影响主防御阵法构建的前提下,于各峰选定之关键区域,秘密构筑此类地下通道与隐蔽据点。所需物资,由宗门库房优先调拨。”
他慢慢地转过头来,目光最终落在了陈实身上。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在那一瞬间,陈实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但同时也看到了一丝鼓励和期许。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无尽的力量:“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这句话虽然简短,但其中的分量却重如泰山。陈实知道,这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也是一份巨大的责任。
陈实闻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被理解的欣慰,有设想被采纳的激动,也有骤然加身的压力。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郑重躬身行礼:“弟子陈实,领命!必当竭尽全力,不负掌门厚望!”
起身时,他仿佛听到旁边司徒玄极轻地哼了一声,伴随着一句几乎微不可闻的嘀咕:“…这下好了,全宗门都要陪你一起当‘土拨鼠’了…”
陈实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一下。
谁能想到,一场因个人“苟命”而起的挖地窖行为,一番被众人嘲笑的“土拨鼠”之举,竟会在此刻,演变成了可能影响整个战局走向的、一项被掌门亲口认可并大力推行的正式战略——“地下长城计划”。
陈实摸了摸腰间的扫帚,又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后山地窖的方向,心中暗叹:
“这下…想不用都不行了。只希望,这‘地道战’,真能如我所想,在关键时刻,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吧。至少…别再被人叫‘豪华棺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