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战城西,青云驻地。
与玄天宗那占据城中心黄金地段、殿宇巍峨、灵光缭绕的奢华大院相比,分配给青云派的这个小院,只能用“寒酸”二字形容。
院墙是斑驳的灰石砌成,爬满了干枯的藤蔓,墙角还顽强地钻出几丛半黄不绿的杂草。三间低矮的瓦房围成一个“凹”字,瓦片多有残破,透着风霜侵蚀的痕迹。
院中地面坑洼不平,积着昨夜残留的雨水,混杂着枯枝败叶和不知名的污渍,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角落里还堆着些不知废弃多久的石料木块,更添几分破败。
“这…这就是我们的驻地?”韩风看着眼前的光景,嘴角抽搐,肩头的金顶雪鹰也嫌弃地扭过头去。
石猛一脚踩进一个浅水坑,泥水溅起老高,糊了他半条裤腿,他黑着脸瓮声骂道:“他娘的!百战城这帮孙子,瞧不起谁呢!这破地方能住人?”
林婉儿秀眉微蹙,打量着摇摇欲坠的门窗和屋顶的破洞,指尖微动,似乎已经在计算需要多少阵盘才能勉强修补加固。
柳如烟清冷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眸底深处也掠过一丝冷意。萧战则抱着他那柄古剑,靠在院中最粗壮的一棵老槐树下,闭目养神,仿佛周遭的破败与他无关,只有指尖偶尔在剑鞘上划过,带起一丝微不可查的锋锐之气。
领队长老脸色也不好看,沉声道:“地方是挤兑了点,但排位战期间,驻地紧张,将就几日吧。抓紧时间休整,明日便是今年新增的‘风貌展示’评分环节,不可懈怠!”
“风貌展示?”石猛瞪眼,“就这破院子?展示啥?展示我们青云派有多穷酸?”
长老瞪了他一眼,正要训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展示干净整洁啊。”
众人回头。只见陈实扛着他那把标志性的大扫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他胖脸上没什么愤懑,反而带着一种“专业对口”的认真,目光扫过满院的狼藉,像是在评估一片等待开垦的荒地。
“陈师弟?你…”柳如烟有些不解。
陈实没答话,只是默默放下扫把,从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保洁袋”里,开始往外掏东西。
不是法宝,不是丹药,而是一叠叠裁剪粗糙、墨迹新鲜的符箓!还有几个巴掌大小、刻着简单纹路的木质阵盘边角料。
“【旋风符】,【除尘符】,【微风符】…”陈实一边翻找,一边小声嘀咕着,“嗯,应该够用了…”
在众人或疑惑或好奇的目光注视下,陈实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首先绕着院子走了一圈,脚步不快,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每到一处污秽聚集、垃圾成堆的角落,或者地面坑洼积水的地方,他便停下来,手指翻飞,快速将几张符箓按照特定的方位和角度贴在地面、墙角或破瓦上。动作熟练,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他这是在…布阵?”阵法出身的林婉儿看得最仔细,眼中异彩连连。她能感觉到陈实贴符的位置并非随意,隐隐构成了一种极其简陋、却又暗含某种“势”的引导回路。这绝非正统阵道,更像是一种…野路子的实用主义?
贴完符箓,陈实又将那几个刻着纹路的木质阵盘边角料,小心翼翼地埋进了院子中央和几个关键的角落。阵盘埋下的瞬间,林婉儿敏锐地察觉到,院子中原本散乱稀薄的灵气,似乎被一股微弱的力量牵引着,朝着那几个点缓缓汇聚。
“搞定!”陈实拍拍手上的灰,直起腰,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走到院门口,深吸一口气,然后双手掐了一个极其笨拙、甚至有点滑稽的法诀,口中低喝一声:“起!”
嗡——!
埋在角落的几处阵盘边角料同时亮起极其微弱的毫光!
紧接着!
嗖!嗖!嗖!
贴在各处的【旋风符】应声激发!
数股尺余高的、旋转方向各异的微型旋风凭空生成!它们并非胡乱肆虐,而是精准地卷向那些垃圾堆、积水坑和枯枝败叶!旋风过处,尘土、枯叶、碎石、污水如同被无形的手掌抓起,旋转着脱离地面!
几乎在旋风卷起垃圾的同时,贴在更高处瓦片、墙头的【除尘符】也亮起微光!一股无形的吸扯力扩散开来,将空气中弥漫的尘埃、蛛网,甚至瓦片缝隙里的陈年积垢,都吸附、汇聚!
而几张贴在不同方位的【微风符】则适时地亮起柔和的微光,吹出一股股定向的、和缓的气流!这些气流如同最高明的指挥家,引导着被旋风和吸尘符卷起的垃圾污秽,按照特定的轨迹,朝着院子西南角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巨大的破箩筐汇聚而去!
一时间,整个小院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而精密的清洁工坊!
旋风卷起垃圾,吸尘符吸附尘埃,微风符引导方向!三者配合得天衣无缝!只见枯叶打着旋儿飞向箩筐,尘土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脱离瓦片,浑浊的污水被旋风裹挟着化作一条条浑浊的“水龙”,精准地注入箩筐下方特意挖好的渗水坑里!连角落堆积的石料木块上厚厚的积灰,都被吸得干干净净!
整个过程高效、迅速、有条不紊,带着一种近乎艺术般的奇异韵律。
青云派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石猛张着大嘴,忘了抱怨。韩风肩头的雪鹰歪着头,似乎觉得这比斗法还好看。林婉儿眼中异彩更盛,她完全看懂了这种简陋符阵组合所蕴含的“顺势而为”的巧妙构思。柳如烟清冷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惊讶,若有所思。就连一直闭目养神的萧战,都微微睁开眼,看着院中那几股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旋风,目光中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思索。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整个小院焕然一新!
坑洼的地面被旋风卷走了浮土碎石,虽不平整,却干净清爽。积水消失无踪,只留下湿润的泥土气息。所有垃圾污秽被一扫而空,汇聚在角落的破箩筐里,堆成了小山。瓦片上的残破依旧,但每一片都被吸得干干净净,在惨淡的天光下,竟也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光泽。墙角那几丛杂草,在微风符的吹拂下轻轻摇曳,反而透出几分野趣生机。
空气中那股霉味和污浊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雨后泥土的清新和…一种奇异的、让人心神宁静的洁净感。
“呼…搞定。”陈实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看着焕然一新的小院,胖脸上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他走到那堆垃圾山前,随手掏出一张【吸尘符】激发,将箩筐里的垃圾吸得更加紧实,然后轻松地将沉重的箩筐拎起,丢到了院外指定堆放垃圾的区域。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众人看着眼前窗明几净(虽然窗还是破的)、纤尘不染的小院,再看看那个扛着扫把、一脸“我就扫了个地”的胖子,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陈师弟…你这…也太厉害了吧?”韩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由衷地赞叹道。这哪是扫地?这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
“地脏了,扫干净就行。”陈实依旧是那句口头禅,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柳如烟深深地看了陈实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走向分配给她的房间。萧战也重新闭上了眼睛,但抱着剑的手指,似乎放松了一些。石猛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对陈实竖了个大拇指。林婉儿则走到陈实刚才埋阵盘的地方,蹲下身仔细研究起来,眼中充满了好奇。
当夜,青云小院异常安静。破旧的瓦房被简单清理过,虽然简陋,但那份由内而外的洁净感,竟让众人疲惫的身心都得到了一丝难得的舒缓。
……
次日清晨,百战城钟声长鸣。
排位战正式拉开序幕!而首日,并非激烈的斗法搏杀,而是看似温和实则暗藏机锋的“风貌展示”环节!
由三位德高望重的元婴散修(非任何宗门)担任评委,带领数十名各派代表组成的观察团,逐一巡查各大宗门的驻地,从环境整洁、弟子精神风貌、驻地防护、资源展示等多方面进行综合评分。
这分数虽不直接决定排名,却影响着宗门的第一印象和后续赛事的“印象分”,也关乎着各派在百战城坊市、情报交换等方面的隐形资源分配!
巡查路线由城中心向外辐射,首当其冲的,便是玄天宗那金碧辉煌、如同小型宫殿群的驻地。
“玄天宗,迎评委巡查!”随着一声洪亮的唱喏,玄天宗驻地大门洞开。
只见驻地之内,殿宇巍峨,雕梁画栋,灵玉铺地,金漆饰柱!浓郁的灵气化作肉眼可见的氤氲雾气,在亭台楼阁间流淌。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珍禽异兽悠闲漫步。身着统一亮银色宗门服饰的弟子们,个个精神抖擞,器宇轩昂,列队整齐,躬身行礼时动作划一,气势不凡。
更有数十名貌美侍女,手持香炉,袅袅而行,所过之处异香扑鼻,沁人心脾。空中悬浮着流光溢彩的防御阵盘,灵光闪烁,彰显着强大的守护力量。专门开辟的展示区内,各种高阶灵材、丹药、法器琳琅满目,灵光宝气晃得人眼花缭乱。
“好!气派!不愧是玄天宗!”
“这驻地,跟仙宫似的!”
“那些灵材…啧啧,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啊!”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叹和艳羡之声。三位元婴评委微微颔首,眼中也流露出赞许之色。玄天宗少宗主赵日天亲自陪同,脸上带着矜持而骄傲的笑容,目光扫过人群时,特意在青云派众人所在的方向停留了一瞬,充满了挑衅和得意。
柳如烟等人站在人群外围,看着玄天宗那穷奢极侈的排场,脸色都有些凝重。石猛更是低声嘟囔:“妈的,暴发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