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那声铁片落地的脆响,在死寂的擂台上如同惊雷炸开,清晰地钻进每一个人的耳膜,也像一把无形的锤子,狠狠砸在精英丙紧绷的神经上。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喉结处那细微的刺痛和冰凉的触感尚未消散,皮肤上还残留着铁片锈迹和一丝自己血液的黏腻。
那双因极度屈辱和恐惧而瞪大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陈实那张因剧痛和脱力而扭曲、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以及那双刚刚褪去凶狠、只剩下空洞疲惫和一丝…令人更加恼火的“嫌麻烦”的眼神。
他竟然…松手了?!
不是被自己震开,不是被长老阻止,而是他自己主动松开了那柄抵在自己生死要害上的凶器?!仅仅是因为…“嫌麻烦”?“收拾麻烦”?!
这比被当众击败更让他难以接受!这比死亡更让他感到羞辱!他精英丙,外门的天之骄子,练气后期的修士,竟被一个靠着符箓、怪鸟和狗屎运的杂役胖子,以一种近乎施舍的姿态放过了?!这算什么?!怜悯?还是彻头彻尾的蔑视?!
“啊——!!!”极致的屈辱瞬间点燃了残存的暴戾,精英丙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彻底失去理智!什么门规,什么后果,统统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他眼中只剩下那个瘫软在地、仿佛砧板上鱼肉的胖子!
“我杀了你!!”
狂暴的火灵力如同失控的熔岩,从他周身每一个毛孔疯狂喷涌而出!他双掌赤红如烙铁,带着焚灭一切的毁灭气息,不顾一切地朝着近在咫尺、毫无防备的陈实天灵盖狠狠拍下!速度快到极致,近到陈实甚至能闻到那掌风中蕴含的、皮肉焦糊的死亡气息!
陈实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刚刚松开铁片的手还悬在半空,身体因剧痛和脱力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完了!这是他脑中唯一的念头。那嫌麻烦的惫懒,此刻成了索命的催命符!
胖子甚至能“看到”自己脑袋像西瓜一样爆开的惨烈画面,还好左手本能掏出一粒老酒鬼送的石子,就要投出去。心里感悟:善良怕麻烦会要他的命。
“啾——!!!”小灰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不顾一切地再次扑向丙,但距离太远,风刃尚未凝聚!
台下,惊呼和尖叫尚未完全爆发!
高台之上,一直如同沉睡般毫无动静的角落,那个歪在破旧藤椅里、抱着脏兮兮酒葫芦的邋遢身影,终于动了。
不,与其说是动,不如说是…醒。
就在精英丙那燃烧着暴戾与毁灭的双掌即将触及陈实发顶的千钧一发之际——
“哼。”
一声低沉、短促,仿佛带着宿醉未醒的鼻音,又似蕴含了万年玄冰般冷漠的轻哼,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一道惊雷,并非响在耳畔,而是直接、霸道地敲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神魂深处!
“咚——!”
如同洪钟大吕在灵魂中炸响!
整个喧嚣的演武场,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风声、惊呼声、丙的咆哮声、灵力燃烧的噼啪声…所有声音瞬间消失,被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所取代。
精英丙那燃烧着熊熊烈焰、距离陈实头顶不足三寸的双掌,如同被浇铸在无形的琥珀之中,凝固在半空。
他脸上狰狞的杀意、暴突的眼球、因怒吼而扭曲的嘴角,全都定格在那一瞬间,只剩下瞳孔深处那无法言喻的、如同面对深渊巨兽般的极致惊骇!他周身狂暴的火灵力如同被冻结的岩浆,凝固在体表,连一丝火星都无法再跳动!
整个擂台空间,连同那层透明的防护光幕,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滞状态。空气不再流动,尘埃悬浮静止。台下的弟子们,无论修为高低,都保持着上一刻或惊呼、或嘲讽、或呆滞的表情和姿态,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半分。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浩瀚如星海般的恐怖威压,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其中,沉重得让人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奢望,灵魂都在瑟瑟发抖!
陈实离得最近,感受也最为深刻。那声冷哼入耳,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金星乱冒,耳鸣不止。
但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冰冷而浩瀚的意志瞬间扫过他的身体,不仅将那足以将他焚为灰烬的灼热掌风彻底驱散,更将他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和濒死的恐惧强行镇压下去。
他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瘫在地上,大口喘息,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身体却奇异地不再感到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只有一种被彻底掏空的麻木。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高台那个角落。
那个邋遢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缓缓站直了身体。
破旧的衣袍依旧沾满油渍和酒痕,乱糟糟的头发像一蓬枯草。但他站在那里,却仿佛是整个世界的中心。那双原本浑浊迷离、仿佛永远睡不醒的醉眼,此刻睁开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神光,没有睥睨众生的威严,只有一片深邃到令人心悸的平静。那目光如同万古寒潭,不起波澜,却又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直抵灵魂本源。他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擂台,目光在凝固的精英丙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一眼,平淡无波。
但凝固在半空的精英丙,却如同被无形的巨山碾过!他凝固的脸上,那极致的惊骇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淹没,瞳孔放大到极限,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事物!他周身的空间似乎都承受不住那目光的重量,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小小练气,心术不正!”
一个平淡、苍老、甚至带着点宿醉后沙哑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被“凝固”之人的灵魂深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如同天道宣判般的漠然。
“去思过崖禁闭百年,磨砺心性。”
话音落下的瞬间,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的痕迹。
凝固在陈实头顶、精英丙那双燃烧着赤红火焰的手掌,连同他整个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随意抹去,又像一幅被擦掉的拙劣涂鸦,瞬间消失在原地!
不是被击飞,不是被打落,是真正的、彻底的消失!仿佛从未在那里出现过!
只在原地留下一个淡淡的、因高温灼烧空气而产生的扭曲残影,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被强行掐灭的火焰焦糊味。
整个演武场,依旧死寂。
所有人都保持着定格的姿态,但每个人的眼神深处,都翻涌着足以淹没理智的惊涛骇浪!无声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司…司徒…玄师叔祖?!”
一个颤抖得不成样子的、带着极度敬畏和难以置信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从高台上一位须发皆白、身着长老服饰的老者口中挤出。
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目光死死盯着那个邋遢身影手中那个脏兮兮的、此刻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威的酒葫芦,以及对方身上那无意间泄露出的、浩瀚如渊的…剑意!
“酒…酒葫芦…浩瀚剑意…是…是您?!‘酒剑仙’司徒玄师叔祖?!”另一位长老也如梦初醒,声音带着哭腔般的激动和恐惧,噗通一声竟直接跪伏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