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
他彻底石化了。
大脑像是被灌满了浆糊,又像是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轰得一片空白,只剩下司徒玄那唾沫横飞、形象全无的咆哮在耳边嗡嗡作响。
惫赖劲儿?懒驴打滚?顺势而为?借力打力?别较劲?
这些……这些粗俗不堪、毫无仙风道骨可言的词汇和比喻……组合在一起,却像一把生锈却无比锋利的钥匙,狠狠地捅进了他修炼批注呼吸法以来一直存在的、某个坚固的认知枷锁!
一直以来,他按照批注上的描述,笨拙地模仿着“像喝汤一样慢慢嘬”、“如溪流归海自然流淌”的感觉。虽然比原版容易入门,身体也暖洋洋的,但他总觉得隔着一层膜,气息运转不够顺畅,尤其是遇到体内某些关窍阻碍时,总感觉气息滞涩,需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挤”过去,效率低下,还常常把自己搞得头晕脑胀。
现在,司徒玄这通毫无形象、充满市井气息的咆哮,却如同醍醐灌顶,瞬间点破了他长久以来的困惑和误区!
不是要“模仿”喝汤或溪流的状态!而是要领悟那种状态背后的“神”——惫赖!顺势!不较劲!
气来了,不要硬抗,不要试图强行控制它按照自己的意志走,而是要像懒驴打滚一样,顺着它的力道,卸掉阻力,再巧妙地借一点力,让它带着自己走!遇到阻碍(关窍),不是硬冲,而是感知阻碍的“势”,顺着它的“缝隙”或者薄弱处,如同水流遇石,自然绕行或渗透过去!
这根本不是什么玄奥的修炼法门,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生存智慧?一种将“苟”字诀运用到修炼上的极致体现?
陈实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血液奔流加速,一股难以言喻的明悟感如同电流般窜过全身!他之前那些笨拙的尝试,那些因气息滞涩而憋得满脸通红的窘境,此刻在司徒玄粗暴的点拨下,瞬间变得清晰而可笑!
原来……原来他一直都在“较劲”!都在试图用自己的微末之力去“硬顶”天地之气和自身关窍的阻碍!难怪事倍功半!
司徒玄看着陈实脸上那副如同被雷劈中、呆滞中又带着一丝恍然大悟的表情,似乎终于满意了。他收回了点在书页上的手指,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仿佛刚才那通咆哮耗尽了他刚攒起来的那点清醒劲儿。
“唔……朽木……勉强……还能雕一下……”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眼皮又开始打架,身体也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再次滑入醉乡。
陈实猛地回过神来!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位大佬难得清醒片刻,还点破了他修炼的关键!李长老那边的危机迫在眉睫,他必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前辈!前辈留步!”陈实也顾不得恐惧了,几乎是扑了过去,情急之下声音都变了调,“晚辈……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司徒玄耷拉着的眼皮勉强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目光斜睨着他,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嗯?有屁……快放……困……”
陈实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声音带着哀求:“晚辈明日……明日需得去丹房李牧云长老的‘百草园’……晚辈惶恐……不知该如何应对……恳请前辈指点迷津!”他不敢隐瞒,更不敢撒谎,只能将李长老召见的事情和盘托出,期盼这位深不可测的大佬能再发慈悲,给他指条活路。
“李牧云?……嗝……小丹痴……”司徒玄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浓烈的酒气喷了陈实一脸。他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但显然兴趣不大。他歪着头,醉眼朦胧地打量着陈实那张写满紧张和哀求的脸,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含糊得几乎听不清:
“……怂……就对了……”
“……怂……就对了……”
陈实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司徒玄似乎很不满他的迟钝,翻了个白眼(如果那浑浊的眼睛还能做出翻白眼动作的话),极其不耐烦地补充道,这次声音稍微清晰了一点点:
“……该怂就怂……该愣就愣……该吃……就吃……”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清晰的语言,但显然失败了,最终只是挥了挥脏兮兮的手,像是驱赶苍蝇:
“……滚……别吵……睡觉……”
说完,他脑袋一歪,身体彻底放松,鼾声几乎是瞬间就响了起来,比之前更加响亮悠长,彻底进入了深沉的醉乡。
陈实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怂?愣?吃?
这……这算什么指点?!
他望着再次化身“睡神”的司徒玄,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那本被司徒玄唾沫星子“洗礼”过的批注呼吸法,心中如同有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大佬的点拨,果然和他的人一样……高深莫测(不靠谱)到了极点!
然而,就在这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被戏耍的憋闷感中,司徒玄刚才那通关于“惫赖顺势”、“别较劲”的粗暴咆哮,以及那句“怂就对了”的“指点”,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混乱的心湖中,激起了层层叠叠、无法平息的涟漪。
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本能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悄然在他心底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