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的声响陡然炸开,在空荡的巷弄里撞出回声,又很快被排练厅内部的死寂吞没。
空气里弥漫着多重气息:陈年灰尘的干燥感、墙角霉菌的潮湿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香薰味。
那味道带着腐朽的暖意,像是许久前有人在这里燃过安神香,却被浊气染上了怨怼的底色,闻着让人莫名心烦。
跨进门槛的瞬间,极致的寂静便裹了上来,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风挽歌抬眼望去,巨大的演奏厅观众席呈扇形铺开,猩红色的天鹅绒座椅大多已破损不堪,有的椅面裂开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泛黄的海绵,上面沾着灰黑色的霉斑。
有的座椅歪斜地倒在地上,金属支架锈得黏在地板上,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崩断。
地上散落着干枯的落叶、破碎的戏票根,还有几支折断的指挥棒,木质的棒身上还能看见模糊的刻字,却早已被岁月磨得辨认不清。
舞台位于观众席前方,木质地板因常年受潮而微微隆起,表面布满深浅不一的划痕,像是被无数双鞋踩过、被乐器磕碰过,藏着过往的喧嚣。
舞台上方,巨大的管风琴占据了整面墙,数十根金属管从地面延伸至穹顶,管壁上的锈迹如蛛网般蔓延,有的管子已经弯折变形,垂在半空,像巨兽暴露在外的肋骨,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几扇彩绘玻璃窗嵌在舞台后方的墙上,玻璃上的图案本是宗教题材的天使与竖琴,如今却多有破碎。
有的窗格空着,露出黑漆漆的洞口,夜风从洞口灌进来,带着外面的凉意,吹动舞台上的碎布片轻轻晃动。
月光透过完好的玻璃碎片,在地上投下零碎的光斑,红的、蓝的、金的,混在灰尘里,像撒了一地的破碎宝石,却透着诡异的死寂。
风挽歌的灵觉如触须般散开,瞬间便“撞”到了弥漫在空间里的浊气。
那浊气不像此前据点里的稀薄,而是浓稠得近乎实质,像蛛丝般粘在墙面、座椅、管风琴的金属管上,轻轻一碰,便能感知到里面裹着的情绪碎片。
有孩童的啼哭、老人的叹息、情侣的争吵,全是细碎而尖锐的负面情绪,正顺着无形的轨迹,朝着舞台后方深处缓慢汇聚。
他能“听”到情绪流里藏着的微弱震动,那是琵琶弦被轻轻拨动的余韵,虽淡,却带着“离恨拨”特有的怨憎气息,像一根细针,时不时刺向他的心神。
风挽歌握紧伏羲琴的背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琴身的莹光悄然亮起,在他周身形成一层淡淡的光晕,将粘上来的浊气轻轻弹开。
他一步步走向舞台,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寂静的心脏上,回声在空旷的大厅里荡开,又很快被浊气吞没。
目光扫过观众席的每个角落,倒塌的座椅后、破损的包厢里、管风琴的金属管之间,没有任何动静,唯有那股汇聚的情绪流,像无声的指引,引着他走向舞台后方那道紧闭的木门。
那里,便是浊气与情绪流的终点,也是怨娘子的藏身处。
风挽歌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搭在伏羲琴的琴弦上,莹光在琴身上流转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