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的锤声又响了起来,“叮——当——叮——当——”
与远处的操练声、孩子们的笑声混在一起,像首最动听的歌。
阳光穿过锻铁坊的气窗,照在那本藏着的“铸器火候诀”上方的铁砧上,铁砧的影子牢牢护住暗格,像个沉默而坚定的承诺。
墨家议事大殿的铜钟在卯时敲响,第一声撞碎晨雾,第二声惊飞檐下的麻雀,第三声已传到三里外的山谷,把采药人的竹篓震得簌簌作响。
阿砚握着刚淬好火的矩尺,铁腥味混着艾草香从袖口飘出——
她刚给西墙的巡逻弟子送完新铸的短刀,那些刀的刃口还泛着青白的冷光,像极了此刻她眼底的神色。
钟响第三遍时,她已站在大殿门口,靴底沾着的露水在石阶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殿内比往日亮堂得多,昨夜值日的弟子想必是仔细擦拭过,中央悬挂的“兼相爱,交相利”匾额,黑底金字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连笔画间的凹槽都擦得干干净净。
案几上摆着青铜酒器与堆叠的竹简,酒器的云纹里还残留着昨夜的酒渍,竹简的编绳却是新换的,透着麻线的白。
巨子墨渊的座位后,那面刻着云纹的屏风微微晃动,阿砚知道,屏风后有个两尺见方的暗格,里面藏着各国工官的联络名单,木公曾说过,那些名单比最沉的铁器还压手,每一个名字背后都连着数不清的人命。
“都到齐了。”
墨渊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他手里捏着张桑皮纸,纸张边缘卷着毛边,像被揉过千百次,墨迹里混着茶渍,晕成一片片浅褐的云,“巡逻三队的弟子在魏赵边境的老槐树下抓到个信使,说是公子罂派往秦国的。”
他展开信纸,墨迹在晨光里显得有些发灰,字迹潦草得像被风吹过的火星,东倒西歪却带着股狠劲:
“罂欲于秋收后攻赵,需墨家铸器之法换秦兵支援,许以河西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