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赶到木公的住处时,老人正坐在油灯下,用把极小的刻刀在块薄铁片上刻着什么。
铁片只有巴掌大,厚度不及指甲盖,上面的纹路密密麻麻,细得像头发丝,在灯光下若隐若现,仔细看才发现是缩小的农器图谱,连“浸种法”的文字都刻得清清楚楚。
“来了。”
木公抬起头,眼睛因长时间聚焦而有些浑浊,他放下刻刀,把铁片吹了吹,递给阿砚,“农器图谱的核心内容,从青铜配比到火候控制,再到关键零件的尺寸,我都刻在这上面了。字小,得用墨影做的放大镜才能看清。”
他指了指门外石陀的方向,石陀正蹲在地上给机关鸟上发条,侧脸的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格外结实:
“让石陀贴身带着,穿件厚点的衣裳,把铁片缝在衣襟里。他力气大,真遇着搜身的,也能护住。”
阿砚捏着冰凉的铁片,上面的刻痕硌得指尖发疼,像握着块烧红的烙铁。
“您是说……罂不会善罢甘休,可能会派人来抢图谱?”
“不是可能,是肯定。”
木公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旱烟杆,却没点燃,“诸侯眼里,好技艺要么为他所用,要么就毁掉,绝不会让它落在别人手里,更别说墨家这种不愿依附任何诸侯的学派。”
他敲了敲烟杆头,烟灰簌簌落下:
“农器图谱若被他们所得,不出三年,浸种法会变成‘军粮速成法’,灌溉器会改成‘水攻器械’,连曲辕犁都能变成攻城的利器。到时候,这些本为利农的技艺,就成了敛财的工具,杀人的帮凶。”
老人的目光落在阿砚脸上,带着沉甸甸的期许:
“你们守住的不只是几卷竹简、一块铁片,是墨家‘利天下’的根。根在,墨家就在;根没了,再多技艺也只是杀人的刀。”
阿砚握紧铁片,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却感觉比任何铁器都沉重。
她郑重地点头,喉咙有些发紧,只说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