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林晚晚那边遭遇的冰冷、秩序化的“机械神殿”截然不同,沈怀安小队踏入的,是一个生命与机械诡异融合的、充满生物质感的恐怖领域。
穿过那片令人不安的信号屏蔽区后,通道的风格陡然改变。金属壁板被一种半透明的、仿佛生物膜般的材质取代,微微搏动着,散发出柔和的、令人心悸的幽蓝光芒。空气变得湿润、温暖,带着一股浓烈的、类似消毒液和营养基混合的甜腻气味,让人头晕目眩。
沈怀安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屏蔽区外那种被压抑的低语,在这里变成了清晰可辨的、无数意识交织在一起的嗡鸣。不是嘈杂,而是一种……同步的、缓慢的、如同潮汐般起伏的悲叹与迷醉。他的感知能力在这里非但没有恢复,反而被放大了,无数细微的情感碎片——麻木、恐惧、一丝被灌输的虚假愉悦——如同冰针般刺入他的脑海。
“老天……”跟在沈怀安身后的技术专家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们走到了通道的尽头,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宏伟与诡异的巨大洞窟呈现在眼前。洞窟的穹顶极高,没入上方的幽暗。而下方,是一个望不到边际的、散发着浓郁幽蓝光芒的“海洋”。
那不是水,而是某种粘稠的、富含能量的营养液。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液体中悬浮着无数赤裸的人类躯体。
成千上万,或许更多。
他们如同沉睡的胎儿,蜷缩着,双目紧闭,口鼻覆盖着呼吸面罩,身上插满了细细的、如同神经索般的管线。这些管线从他们后颈和脊柱延伸出去,汇聚成更粗大的缆束,向上连接至洞窟穹顶深处那不可见的复杂结构中。
幽蓝的光芒正是从这些悬浮的躯体内部,或者那些神经索中隐隐透出,将整个巨大的空间映照得如同一个巨大的、活着的生物培养巢。
寂静,却充满了“生命”活动的声音——营养液循环的细微汩汩声,维持系统运行的微弱电流声,以及那回荡在沈怀安意识深处、挥之不去的、同步的集体意识悲鸣。
这就是“方舟”的真正核心?这就是“播种者”许诺的“进化”与“永生”?
这里没有神像,没有祭坛,只有这冰冷的、将人类个体化为养料和零件的“母体之海”。马克·索伦没有将自己供奉在神殿里,他……融入了这片海,或者说,他支配着这片海。
“这……这就是‘聆听者’的最终归宿?”一名队员声音干涩,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眼前的景象超越了他们对邪恶的认知极限。
沈怀安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和眩晕。他想起了西伯利亚冰层下的陈静,想起了那些被“种子”侵蚀、失去自我的人们。而这里,是这一切的终极形态,是意识被彻底剥夺、沦为庞大系统一部分的最终地狱。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片幽蓝的、由无数同胞躯体构成的“海洋”,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这就是他们必须摧毁的东西。
这就是他们必须解放的囚笼。
他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贴身的芯片和护身符传来一阵阵灼热,仿佛在与这片悲哀之海产生着某种绝望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