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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药香里的蝉蜕(1 / 1)

蝉蜕在药铺的秤上晃悠时,思砚的手心沁出了汗。褐色的壳堆在竹盘里,像堆风干的琥珀,掌柜的用象牙秤砣拨了拨,秤杆慢慢扬起,“一两二钱,”他推过来十二文钱,“这品相不错,比上次来的干净。”

思砚攥着铜钱,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却比任何时候都踏实。这些蝉蜕攒了整整半年,从春末到夏末,每个清晨都蹲在槐树下捡,指缝里总带着点壳的涩味,现在终于换成了沉甸甸的铜子,能给画案添张新宣纸了。

“去买纸吗?”林砚在药铺门口等他,手里提着给外婆抓的药,纸包里飘出当归和薄荷的混香。“张叔说东头的纸坊新到了洒金宣,”他往思砚手里塞了块糖,“先去尝尝,甜的。”糖在舌尖化开,混着药香,像把日子的苦甜都含在了嘴里。

纸坊的洒金宣果然好看,米白的纸面上撒着点点金箔,像揉碎的星子。掌柜的铺开一张,阳光照在上面,金箔闪得人睁不开眼。“这纸贵,”他笑着说,“得用最好的墨才配得上。”思砚摸了摸口袋里的铜钱,够买两张,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画筒,像捧着两块易碎的云。

回去的路上,路过布店,看见块靛蓝的粗布,边角绣着银线的薄荷纹,像苏晚绣的钱袋。“给外婆做件夹袄吧,”林砚停住脚,“入秋就凉了,这布厚实。”思砚想起外婆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都磨出了毛边,赶紧点头:“再让苏姨绣朵菊花,外婆喜欢。”

布店掌柜的量布时,思砚看见柜台下的竹篮里放着些干蝉蜕,和他卖的一模一样。“这东西抢手得很,”掌柜的说,“城里的大夫说能治小儿夜啼,比西药管用。”思砚突然觉得,那些被他捡回来的壳,不仅换了钱,还能帮到人,心里暖烘烘的。

回到院门口,苏晚正坐在凉棚下翻晒草药,薄荷、野菊、蝉蜕混在一起,香得清苦。“你们回来啦,”她往思砚手里塞了杯凉茶,“来老先生刚来过,说你上次画的蝉蜕图好,让你送去裱了。”思砚想起那张画,新旧蝉壳并排着,像两个依偎的影子。

林砚把靛蓝布递给苏晚,她摸了摸布面,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这布真厚实,做夹袄正好。”她拿起剪刀比划着,“领口得绣朵小薄荷,配你外婆的银发好看。”思砚看着她低头剪布的样子,发梢垂在布上,像朵墨色的花,突然想把这场景画下来。

午后,思砚铺开洒金宣,想画幅《药香图》。竹筛里的草药得画得杂,薄荷的绿、野菊的黄、蝉蜕的褐,都要透着股干香。他想起苏晚翻晒草药时的样子,在画角添了只竹篮,篮沿搭着片荷叶,像刚从塘边回来。

“这金箔用得妙,”林砚凑过来看,指着纸面的金点,“像阳光落在药草上,亮得很。”苏晚端来刚熬的薄荷粥,放在画案边:“歇会儿吧,这纸金贵,别画累了手。”粥的香混着药香,在宣纸上漫开,像把夏天的余温都锁进了墨里。

傍晚收工时,画已经有了大半模样。思砚在药草旁添了只蟋蟀,是他下午在凉棚下逮的,正趴在蝉蜕上,触须翘得老高,像在研究这旧壳。来老先生路过时,点头道:“这虫画得有精神,比你之前画的麻雀强多了,有‘草间求活’的劲。”

思砚把画晾在晾架上,和《蝉蜕图》并排着。夕阳的光落在洒金宣上,金箔闪得像满地的碎金,药草的墨色在金光里透着暖,像把日子的苦都酿成了甜。林砚在劈柴,苏晚在缝外婆的夹袄,外婆坐在竹椅上数着今天的药草,说“够喝到深秋了”。

夜风带着药香吹进来,画里的蝉蜕在暮色里泛着淡淡的褐,像在说那些被岁月收藏的故事。思砚摸着口袋里剩下的铜钱,突然觉得,这些捡蝉蜕的清晨,晒草药的午后,都像这药香,初闻是苦的,细品却有回甘,把每个平凡的瞬间,都熬成了最踏实的模样。

月光透过窗纸照在洒金宣上,金箔的亮和药草的暗缠在一起,像幅流动的画。思砚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他会接着画这《药香图》,会把竹篮里的荷叶画得更绿,把蟋蟀的触须画得更细,让这药香里的暖意,像外婆的夹袄,在岁月里慢慢沉淀,越来越厚,越来越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