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队友的危机,凌边还来不及喘息,问心路最大的考验,终于降临到他自己的头上。
周围的景象彻底变了。不再是光怪陆离的仙魔场景,而是变成了一片……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闪烁的霓虹灯,熟悉的空气污染味道……这是他前世生活的现代都市!
他站在一条熙熙攘攘的街头,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听着熟悉的方言吆喝,一瞬间,恍如隔世。不,就是隔世。
一个穿着围裙,面容慈祥的中年妇女提着一篮菜,从对面走来,看到他,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边边?傻站着干嘛?快回家,妈今天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凌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一滞。
那是他前世的母亲。
“儿子,愣着干啥?你爸今天还念叨你呢,说你上次给他买的茶叶不错。”一个精神矍铄,戴着老花镜的老者从旁边报刊亭探出头,笑着对他招手。
那是他前世的父亲。
回家……
这两个字,如同洪钟大吕,在他神魂中震荡。这是他穿越以来,深埋心底,不敢轻易触碰的最大执念!修仙长生固然精彩,但与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家,那些再也见不到的亲人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幻境中,父母的身影如此真实,眼神中的关爱如此温暖,几乎要将他融化。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了一步,想要抓住那份遥不可及的温暖。
“宿主心智动摇!警告!宿主心智动摇!”夺笋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尖锐响起。
但凌边几乎听不到了。他的眼中只有那两张慈祥的面孔。
“爸……妈……”他喃喃低语,眼眶发热。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带着熟悉的毒舌和焦急:“喂!老六!醒醒!那都是假的!你妈早挂了……呃不是,你在这个世界的妈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呢!你看清楚!”
是绝鸦!她感受到了凌边神魂剧烈的波动,不顾自身刚刚平复的心境,飞到他面前,用翅膀拼命扇他的脸,虽然物理攻击几乎为零,但那焦急的精神波动却像一根针,刺入了凌边沉沦的识海。
同时,他感觉裤腿被什么东西扯动。低头一看,是小林,正用大脑袋蹭着他,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憨厚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另一边,狗二也暂时停止了内部争吵,小龙和小凤的意识同时传递过来一股支持的意念,虽然微弱,却坚定。
前方,容槿情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清冷的眸子里映照出他此刻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但那目光中蕴含的关切与鼓励,如同冰原上的一缕暖阳。
凌边猛地一个激灵!
是啊,假的!都是问心路根据他内心执念制造的幻象!
父母……那个家……他回不去了。
这个认知如同冰水浇头,带来刺骨的痛,却也让他瞬间清醒。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他看向幻境中依旧在对他微笑招手的“父母”,心中默念:“对不起,爸,妈……儿子在另一个世界,会好好活下去。”
说完,他毅然决然地闭上了眼睛,全力运转《龟虽寿》心法,神魂之力如同潮水般收拢,固守本心。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现代都市景象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寸寸瓦解,重新变回了那光芒流转、云雾缭绕的问心路。
他还在桥上,一步未动,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刹那的恍惚。
但他知道,不同了。他闯过了自己最大的心魔。那份对回家的执念依然在,却不再是不能触碰的禁忌,而是化为了他在这条仙途上走下去的另一种动力。
“没事吧?”容槿情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凌边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有些疲惫但轻松的笑容:“没事,差点着了道。”他看了看肩头的绝鸦,又拍了拍小林的脑袋,再踢了踢狗二的屁股,“谢了,各位。”
绝鸦扭过头:“哼,少肉麻!赶紧走,这破路什么时候是个头?”
小林:“汪!(饿!)”
狗二内部:
小龙:“他刚才是不是踢我了?”
小凤:“重点是他没事了,白痴。”
小龙:“哦对!那灵芝还能不能吃了?”
团队继续前行。经过此番心魔洗礼,虽然各自疲惫,但无形中,彼此之间的联系却更加紧密。他们互相扶持,顶着越来越强的神魂压力,一步一步,坚定地向着问心路的尽头走去。
前方的霞光越来越盛,隐约可见一座巨大的平台,那里,似乎是这段问心路的终点。
而凌边没有察觉的是,在他堪破心魔的瞬间,识海中那沉寂的“夺笋系统”光华微闪,似乎吸收了一丝来自问心路的奇异能量,界面上的某个模糊进度条,悄然向前推进了一小格。
凌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余波。问心路的尽头,那片笼罩在七彩霞光中的平台已清晰可见,仿佛触手可及。然而,最后的这段路,压力骤增。空气中弥漫的神魂之力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粘稠的胶水里,无形的力量不断冲击着识海,试图挖掘出更深藏的恐惧与渴望。
“妈的……这地方……比被陆少峰那孙子带着人追十八条街还累……”绝鸦有气无力地趴在凌边肩头,连吐槽都带着颤音。她周身的九幽火苗缩成了小小一团,明灭不定,显然抵抗这无处不在的心神侵蚀消耗巨大。
小林四肢着地,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深深的灵力脚印,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舌头耷拉在外面。他那简单的脑子此刻倒是发挥了优势,既然想不明白太多,那就只认准一件事——跟着老大往前走。憨直,在此刻成了一种另类的坚韧。
狗二的情况最为奇特。经过之前那番关于“吃”的激烈内部争论后,双魂似乎达成了一种微妙的、暂时的平衡。龙鳞与凤羽不再交替闪烁,而是呈现出一种泾渭分明却又彼此依存的稳定状态。左边身躯覆盖细密龙鳞,泛着暗金光泽,右边身躯则流转七彩凤羽,霞光氤氲。他们沉默地走着,步伐协调,竟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稳定。只是那两双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凌边……腰间那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百味香肉灵芝”。
容槿情走在最前方,冰蓝色的灵力在她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将部分神魂冲击隔绝在外。她步伐依旧稳定,但光洁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偶尔,她会回头看一眼凌边他们,尤其是在凌边身上停留片刻,见他眼神清明,步伐沉稳,才又安心转回去。她清冷的外表下,那份不易察觉的关切,在此刻显得格外珍贵。
凌边自己也不好受。《龟虽寿》心法运转到了极致,神魂如同被反复锤炼的铁块,虽然愈发凝实,却也带来了撕裂般的痛楚。脑海中,前世父母的幻影虽已破碎,但那声“回家”的呼唤,却如同余音,缭绕不散,时不时就要跳出来撩拨一下他的心弦。他只能紧守心神,将这份蚀骨的思念与遗憾,强行压入心底最深处。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修仙之路漫长,心魔不会只有一次。但至少此刻,他闯过来了。
“快了……就快到了……”他低声说道,既是对伙伴们说,也是对自己说。
终于,在又艰难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五人(一人一鸟二狗外加一位仙子)几乎是同时踏上了那片宽阔的、由某种温润白玉铺就的平台。
就在双足踏上平台的瞬间,周身那无所不在的恐怖压力骤然消失!
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所有人都感觉身体一轻,险些站立不稳。小林直接“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吐着舌头大口喘气。绝鸦也从凌边肩头滑落,瘫在白玉地面上,翅膀摊开,一副“鸟生已废”的模样。狗二左右看了看,也学着小林的样子趴下,只是两双眼睛依旧执着地盯着凌边的腰间。
容槿情身形微晃,但立刻稳住,她迅速取出一枚散发着清冽气息的丹药服下,苍白的脸色这才恢复了几分红润。
凌边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识海虽然疲惫,却有种前所未有的通透与凝练。他内视一番,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神魂境界,竟然在刚才那番极限压力下,悄然突破了一个小瓶颈,稳固在了轮海境中期!这问心路,果然是危机与机遇并存。
他抬眼望去,平台前方,云雾散开,露出了幻海云巅更深处的景象——连绵的仙山楼阁若隐若现,霞光万道,瑞气千条,更精纯的灵气扑面而来。那里,显然有着更大的机缘,也可能潜藏着更深的危险。
“总算是……过来了。”凌边走到平台边缘,俯瞰下方翻涌的云海和那渐渐隐去的虹桥问心路,心中感慨万千。
绝鸦挣扎着抬起头,有气无力地接话:“过来是过来了……老大,说好的灵芝呢?再不给,老娘就要因为心力交瘁而魂飞魄散了……这属于工伤,你得赔!”
小林一听“灵芝”,也立刻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凌边。
狗二更是直接站了起来,龙首和凤首(意识层面)同时表达出强烈的渴望。
凌边看着这几个刚刚一同经历过生死考验(主要是心生死)的活宝,无奈地笑了笑,将那颗“百味香肉灵芝”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分成四份——绝鸦、小林、狗二各一份,自己留了一小份。虽然这灵芝珍贵,但此刻,他觉得值得。
看着伙伴们(包括肩头重新活力满满开始挑剔灵芝品相的绝鸦)狼吞虎咽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静静调息、容颜在霞光映照下愈发清丽绝尘的容槿情,凌边心中那因为思乡而产生的怅惘,似乎被冲淡了许多。
这条仙途,有坑,有险,有心魔,但也有这些吵吵闹闹、彼此扶持的伙伴。
或许,这里,也正在成为他的另一个“家”。
他收起思绪,目光投向云雾深处。
“休息一下,然后出发。前面的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