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山中遇险
江南的春日,山色是饱蘸了水汽的翠绿,一层层晕染开去,直至天际。晨雾如轻纱,缠绕在林间,阳光费力地穿透,洒下斑驳陆离的光柱。鸟鸣清脆,夹杂着溪水潺潺,更显山谷幽深。
韩书澜背着竹篓,步履轻快地行走在山道上。她易容后的面容平凡无奇,唯有一双眼睛,清澈明亮,透着与外表不符的睿智与沉静。她化名“阿澜”,在青山镇以采药、行医为生。今日,她是为了几株罕见的“七星伴月草”而来,此草只在深山幽谷、灵气充沛之地生长,对治疗内腑暗伤有奇效。
越往深处,林木愈发蓊郁,路径也渐渐模糊难辨。韩书澜却似识途老马,她自幼修习玄门秘术,对山川地气、草木灵性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她能感觉到,这片山脉灵气氤氲,非同一般,但也潜藏着不易察觉的危险气机。
她小心地拨开垂落的藤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岩壁和树根处。突然,她眼睛一亮,前方不远处的石缝里,几株叶片呈北斗七星状排列、中间拱卫着一朵淡黄色小花的植物,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正是那七星伴月草。
她心中一喜,正要上前采摘,脚下却猛地一滑。原来昨夜一场小雨,让石上的青苔湿滑无比。她虽反应极快,稳住身形,但竹篓边缘磕碰在岩石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几乎是同时,一声低沉而充满威胁的虎啸,如同闷雷般从侧方的密林中炸响。
韩书澜心头一凛,暗道不好。猛兽最忌惊扰,自己方才那一下,怕是惊动了此地的霸主。她迅速摘下那几株药草放入怀中特制的玉盒,背紧竹篓,手握采药锄,全身戒备。
灌木丛被一股巨力分开,一头吊睛白额猛虎踱步而出。它体型壮硕,皮毛斑斓,额头的“王”字纹路带着天然的威压。琥珀色的瞳孔死死锁定了韩书澜这个闯入者,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涎水从嘴角滴落,露出森白的獠牙。
韩书澜屏住呼吸,脑中飞速盘算。她身负玄门功法,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但正面与这山林之王搏杀,胜算渺茫,且极易受伤。此地离镇子已远,呼救无人能闻。唯有智取,或可脱身。
她缓缓后退,试图寻找有利地形。那猛虎却似看穿了她的意图,后肢微屈,猛地发力,带着一股腥风扑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韩书澜早有准备,身形如柳絮般向侧后方飘开,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这致命一扑。虎爪带起的劲风刮得她脸颊生疼。她不敢怠慢,手中采药锄灌注内力,朝着虎腰薄弱处掷去!
“铛!”一声脆响,采药锄竟如击金石,被老虎坚韧的皮毛和肌肉弹开,只留下了一道白痕。这畜生,好强的防御!
猛虎吃痛,更加暴怒,转身再次扑来,血盆大口直噬韩书澜脖颈。韩书澜招式用老,新力未生,眼看那獠牙利爪已在眼前,甚至能闻到那令人作呕的腥臊之气,心中不由闪过一丝绝望。
难道今日,真要命丧于此?她还有许多事未做,大仇未报,那个人……她甚至还未确认他是否安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又似撕裂晨雾的一道闪电,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与猛虎之间。
来人动作快得超出了韩书澜视觉的捕捉极限。她只觉眼前一花,那身影似乎并未做出什么大开大合的动作,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拂、一按。
拂袖间,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将韩书澜向后推开了数步,恰恰避开了虎口的噬咬。紧接着,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掌,按在了猛虎硕大的头颅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骨骼碎裂的刺耳声。
那气势汹汹的猛虎,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前扑的势头戛然而止。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庞大的身躯晃了晃,眼中凶光尽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它甚至不敢再看那灰衣人一眼,夹着尾巴,踉跄着窜入密林深处,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从灰衣人出现,到猛虎遁走,不过呼吸之间。
韩书澜惊魂未定,背心已被冷汗浸湿。她扶着旁边的树干,微微喘息,目光却紧紧落在那个背对着她的灰色身影上。
那人身形挺拔,肩宽腰窄,仅一个背影,便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高与沉静,仿佛与这周遭的山水林木融为一体,又仿佛超脱其外。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灰衣,与寻常山野樵夫无异,但方才那石破天惊的出手,岂是寻常樵夫所能为?
“多……多谢壮士救命之恩。”韩书澜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稳住声音道谢。
灰衣人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极其平凡的脸,肤色微黑,五官没有任何突出之处,属于丢入人海便再难寻觅的类型。唯有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如同古井寒潭,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蕴藏着万千风云,锐利得能穿透人心。这双眼睛,与他平凡的面容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韩书澜在对上这双眼睛的瞬间,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和心悸感攫住了她。这眼神……太像了……像那个早已在她心中“死去”的人。可那张脸,却又如此陌生。
萧少峰——或者说,化名“萧默”的他,此刻心中亦是波澜骤起。
他隐居于此,早已习惯与山林为伍,方才正在不远处垂钓,感应到虎啸与陌生的气息碰撞,本不欲多管闲事。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来了。救下这女子,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然而,当他转身,看清这女子易容后那双眼睛时,他沉寂已久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石。
那双眼睛……清澈,聪慧,带着惊魂未定后的余悸,却依旧保持着一种内在的坚韧与从容。那眉眼间的轮廓,尤其是蹙眉时眼角微垂的神韵,像极了……像极了那个在他怀中“香消玉殒”,让他痛彻心扉、从此心灰意冷的女子——韩书澜。
尽管面容完全不同,尽管声音也刻意做了改变,但这双眼睛,这眼神深处的东西,几乎一模一样!
一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来:宫墙下的初遇,书房内的红袖添香,月夜中的琴箫和鸣,以及最后……那场大火中,她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染血的微笑,和那句“活下去”……
痛,尖锐的痛楚从心脏蔓延开,几乎让他窒息。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但他终究是萧少峰,是曾经权倾朝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摄政王。所有的情绪翻涌,都被他强行压制在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表面未泄露分毫。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韩书澜一眼,那目光冰冷,不带丝毫温度,甚至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仿佛刚才出手相救的并非是他。
“此地危险,非你该来之处。”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沙哑,同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速离。”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便欲离开,姿态决绝,仿佛多停留一刻都是煎熬。
韩书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冰冷刺了一下。救命之恩是真,但这态度也着实古怪。她压下心中因那双眼睛而起的异样感,再次开口,语气保持感激与礼貌:“壮士请留步。救命之恩,阿澜没齿难忘。不知壮士高姓大名,居於何处?他日定当登门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