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宣言如同冰水浇头，让萧悦知从混乱的情绪中彻底清醒过来。恐惧和悲伤被强烈的恶心和愤怒取代。她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他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善良温暖的男孩，而是一个被邪恶理论彻底扭曲、沉浸在自己疯狂救世主幻想中的怪物。
“你不是林晓阳。”萧悦知的声音冰冷而坚定，枪口重新抬稳，对准了他的心脏，“我认识的那个林晓阳，已经死在了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里。你，只是一个窃取了他容貌和记忆的，可悲的疯子。”
林晓阳的表情瞬间凝固，扭曲，如同被打碎的瓷器。狂热的火焰在他眼中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被彻底否定后的暴怒和受伤。“你说什么？！悦知！你怎么可以否定我！否定我们共同的过去！否定‘父亲’的伟大计划！”
“没有什么‘父亲’的计划！”萧悦知厉声打断他，“只有非法的人体实验、洗脑和谋杀！你被他利用了，晓阳！他把你变成了一个杀人工具！”
“不！是我自愿的！是我理解了‘父亲’的深意！”林晓阳尖叫起来，声音失去了之前的伪装的平静，充满了歇斯底里，“你被叶枫临这个叛徒蛊惑了！你被凡俗的道德蒙蔽了双眼！没关系……没关系！只要完成最后的仪式，只要你亲身感受到那超越一切的力量，你就会明白！你会感谢我！”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凶狠，猛地按下了手腕上的一个控制器。
大厅四周的墙壁突然亮起，数个隐藏的闸门打开，走出几个身穿黑色作战服、眼神空洞、动作却异常迅捷的人。他们显然是“父亲”麾下的武装力量，或许也是“知我”计划的某种“产品”。
“抓住他们！尤其是萧悦知！必须让她完成仪式！”林晓阳嘶吼着，自己也从长袍下抽出了一把造型奇特的、闪烁着能量光芒的短刃。
“小心！”叶枫临低喝一声，猛地将萧悦知推向一根巨大的支撑柱后作为掩体，自己则如同猎豹般蹿出，迎向最先冲过来的两名敌人。
战斗瞬间爆发。
枪声、金属碰撞声、能量武器嗡鸣声、肉体撞击声充斥了大厅。叶枫临的身手极为了得，在数名敌人的围攻下依旧游刃有余，动作干净利落，每一击都旨在制服或致命。但那些黑衣人的战斗力也非同小可，他们配合默契，不畏伤痛，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
萧悦知背靠冰冷的金属柱，大口喘息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举枪射击，精准地点射，试图为叶枫临分担压力。她的目光却始终无法从林晓阳身上完全移开。
看着他如同指挥家般，在混乱的战斗中穿梭，口中还在喃喃念诵着那些诡异的符号含义和仪式步骤；看着他看向自己时，那混合着爱慕、占有、愤怒和期待的疯狂眼神；看着他那张与童年玩伴重叠，却又因扭曲而显得无比狰狞的脸……
一种巨大的悲哀和荒谬感攫住了她。
这就是“知我”计划的真相吗？将活生生的人，变成偏执的怪物？将温暖的记忆，扭曲成血腥的仪式？将可能存在的潜能，引导向毁灭的道路？
“悦知！接受你的命运吧！”林晓阳躲过叶枫临的一次凌厉攻击，趁机朝萧悦知冲来，手中的能量短刃直刺她的肩膀，似乎只想制服她，而非杀死。“让我帮你摆脱这最后的挣扎！”
萧悦知眼神一凛，侧身闪避，同时一记凌厉的踢腿扫向他的下盘。林晓阳的动作异常敏捷，轻易格开，反手又是一刀。他的格斗技巧显然也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并且融合了一种诡异的、如同舞蹈般的仪式感，每一招都仿佛在描绘某个符号。
“你看！”林晓阳一边攻击，一边狂热地喊道，“我们的动作，我们的对抗，本身也是仪式的一部分！冲突与调和，毁灭与新生！多么美妙！”
“疯子！”萧悦知咬牙，不再留情，枪口调转，对准他的非致命部位连续射击。
林晓阳如同鬼魅般闪动，子弹大多打在空处或被他用特殊材质的短刃格挡开，迸射出一串串火花。他越来越近，眼中的疯狂也越来越盛。
就在这时，叶枫临解决了身边的敌人，如同旋风般卷入战团，从侧面猛攻林晓阳。他的攻击毫无花哨，只有纯粹的效率和杀意，与林晓阳那充满仪式感的打法形成鲜明对比。
“滚开！叛徒！”林晓阳对叶枫临的恨意显然更深，放弃了对萧悦知的追击，全力与叶枫临战在一起。
两人的战斗更加激烈，速度快得几乎留下残影。能量短刃与叶枫临不知从何处拿出的一把战术匕首激烈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叶枫临虽然实力更强，但林晓阳的疯狂和那种不顾一切的架势，竟一时与他斗得难分难解。
萧悦知趁机解决了另外两个试图靠近的黑衣人，目光紧紧锁定战团。她看到叶枫临一个精妙的擒拿，扣住了林晓阳持刀的手腕，另一只手的匕首直刺其肋下。
然而，林晓阳竟然不闪不避，任由匕首刺入，同时被扣住的手腕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扭曲，能量短刃脱手，却用另一只手接住，反手划向叶枫临的咽喉！
叶枫临被迫后仰闪避，擒拿手稍有松懈。林晓阳趁机挣脱，肋下的伤口血流如注，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脸上反而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笑容。
“看到了吗？悦知！为了你，我连死亡都可以超越！”他嘶喊着，再次扑向萧悦知。
萧悦知看着他那染血的身影，看着他眼中彻底泯灭了人性的疯狂，心中最后一丝因童年情谊而产生的动摇彻底消失。她清楚地认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无法被拯救，也无法被挽回。让他活下去，只会有更多的无辜者受害。
在他扑到面前的瞬间，萧悦知没有闪避。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冰冷而决绝。她放弃了射击，因为近距离能量武器的波动可能不稳定。她用的是最直接的方式——在林晓阳张开手臂，似乎想要拥抱她、制服她的那一刻，她手中的配枪枪口，稳稳地抵上了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林晓阳前冲的动作戛然而止。他低头，看了看抵在自己胸口的枪，又抬起头，看向萧悦知。他的脸上，没有惊恐，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意外。反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释然、悲伤、以及最终得偿所愿的……诡异满足。
“终于……”他轻声说，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微笑，鲜血从他肋下和嘴角渗出，“你终于……愿意亲手……为我画上句号了么？悦知……”
他的眼神似乎在说：看，我们最终还是以这种最激烈的方式，完成了联结。
萧悦知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微微颤抖。这张脸，这个声音，曾经代表着她灰暗童年中唯一的亮色。而此刻，她却要亲手终结他。
“为了那些被你杀死的人。”萧悦知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也为了……那个死在火里的，真正的林晓阳。”
林晓阳眼中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但萧悦知没有给他机会。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回荡在寂静下来的大厅里。
林晓阳身体猛地一震，脸上的表情凝固在那个扭曲的微笑上。他深深地看了萧悦知最后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然后，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如同一个残酷的、最终的符号。
萧悦知站在原地，手臂依旧保持着射击的姿势，枪口袅袅冒着青烟。她看着倒在地上的儿时玩伴，看着他那双终于失去所有疯狂、回归空洞的眼睛。没有解脱的快感，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悲伤。
大厅里，还站着的黑衣人似乎因主导者的死亡而失去了指令，动作变得迟滞。叶枫临迅速解决了最后两个，快步走到萧悦知身边。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然后伸出手，轻轻按下了她依旧举着的枪。
萧悦知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所有的力气仿佛都在那一枪中耗尽。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和硝烟味的空气。
凶手的真面目已然揭晓，带来的却不是真相大白的释然，而是更沉重、更黑暗的谜团与伤痛。林晓阳死了，但他口中的“父亲”，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终极黑手，依旧如同幽灵般，笼罩着这一切。
战斗结束了，但仪式，似乎远未终结。
叶枫临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还没结束，悦知。‘父亲’……还在看着。”
萧悦知猛地睁开眼，看向大厅中央那依旧在运转的环形仪器，以及上方那个稳定而诡异的终极符号。
是的，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