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说网 > 武侠修真 > 本心即可 > 第5章 素笺·心事

第5章 素笺·心事(2 / 2)

字迹清隽,带着女子的柔和,却又透着股不容错辨的坚韧。年永临看着那行字,忽然觉得心里某处坚硬的地方,像是被这墨迹浸润得软了下来。

“这诗……倒是应景。”他声音里带着笑意,伸手想要拂去她鬓边沾着的墨点,指尖将要触到时,却又猛地顿住,转而拿起案上的密函,“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叶安明会在院外守着,有要事随时叫他。”

他转身离去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艾言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色里,忽然发现他方才站过的地方,落下了一枚小小的狼牙佩。那是北境战士常带的饰物,想来是从他腰间不慎滑落的。

白槿言不知何时又走了进来,手里捧着刚温好的茶:“姑娘,这玉佩……”

“先收着吧。”艾言知将狼牙佩攥在掌心,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等他下次来,再还给他。”

她重新坐回案前,看着那卷被年永临遗落的密函,上面标注的屯垦营位置旁,还留着他用朱砂点的小记号。忽然福至心灵,取过一张新的素笺,凭着现代记忆画出简易的防御工事图,在河谷处用朱笔圈出:“若在此处掘三道壕沟,灌满水,再在两侧崖壁堆放火油桶……”

墨迹在纸上流淌,像极了北境奔腾的河流。她不知道自己这份心血能否派上用场,只知道此刻能为他做的,唯有这些。窗外的风渐渐停了,榆叶梅的落瓣不再飘进来,唯有案上的素笺在烛火里轻轻颤动,载着两个灵魂在乱世里的试探与靠近,驶向未知的前路。

白槿言端着空茶盏退出去时,看见叶安明正背对着月亮站在廊下,手里握着出鞘的剑。月光在剑身上流淌,映出他紧绷的侧脸。

“她……”叶安明喉结滚动,终究没问出口。

“姑娘在写字。”白槿言声音平静,“写的是能让人心安的字。”

叶安明将剑收回鞘中,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公子今晚,话比往常多。”

“有些话,总要找个人说的。”白槿言望着天边渐圆的月亮,“就像有些心事,总要落在纸上,才能睡得安稳。”

别院的烛火亮到深夜。艾言知不知写了多久,直到晨光染白窗纸,才惊觉案上已堆满了写满字的素笺。有她胡乱涂鸦的现代诗句,有照着密函画的防御图,还有几行不自觉写下的、关于北境风雪夜的碎语。

她将这些素笺仔细折好,放进妆奁底层,上面压着那枚冰凉的狼牙佩。窗外传来早莺的啼鸣,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她与年永临的故事,才刚刚写下序章。

只是那时的艾言知还不知道,这纸上的心事,终将化作刀光剑影里的牵挂;这片刻的安宁,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得让人心疼的平静。而那句“知我者谓我心忧”,终将成为缠绕他们一生的谶语,在烽火狼烟里,谱写出一曲肝肠寸断的悲歌。

天光渐亮时,茹梦揉着惺忪睡眼闯进来,手里还攥着半张没抄完的家规,看见案上散落的素笺,顿时忘了被罚的委屈:“姑娘这是写了一夜?墨香都飘到后院去了。”

艾言知笑着将素笺收拢,指尖划过那枚狼牙佩的齿痕:“睡不着,写些东西解闷罢了。”她瞥见茹梦袖口沾着的草屑,“又去招惹叶护卫了?”

“哪能啊!”茹梦梗着脖子辩解,却忍不住偷笑,“是他自己板着脸像块冰,我不过是摘了朵花想给他添点颜色。”话音未落,院外传来叶安明低沉的嗓音:“茹姑娘,公子让你把抄好的家规送去前院。”

茹梦吐了吐舌头,抓起案上的纸卷溜出去,经过叶安明身边时,故意将手里的野花往他眼前晃了晃。叶安明眉头微蹙,却没像往常那样斥责,只低声道:“仔细脚下,别摔着。”

艾言知看着两人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尚未褪去,心头却莫名一沉。白槿言端着水盆进来,见她望着窗外出神,轻声道:“姑娘,京都的日子,看着平静,实则处处是眼睛。”

她将帕子递过去,声音压得更低:“昨夜我去查看四周,发现西边墙角有新的脚印,不是府里的人。”

艾言知接过帕子的手顿了顿,帕子上的凉意透过指尖渗进来,让她瞬间清醒。是啊,年永临身处漩涡中心,她这个与他一同从北境回来的孤女,又怎能真的置身事外?

“我知道了。”她将帕子放回盆中,水纹晃荡,映出她平静却暗藏警惕的脸,“往后行事,更要谨慎些。”

白槿言点头应下,转身去整理案上的笔墨,目光扫过那叠素笺时,忽然停住。最上面那张纸上,除了半阙诗,还有几个极淡的墨点,像是不经意间蹭上的,可在她看来,那轨迹却像极了某种江湖暗记。

她不动声色地将素笺理齐,指尖在那几个墨点上轻轻一触,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姑娘若是累了,便再歇片刻吧,早饭好了我再来叫你。”

艾言知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初遇时,这个看似沉静的侍女,在破庙外利落击退追兵的模样。每个人都有秘密,就像她藏着穿越的真相,年永临藏着家国的重担,白槿言……或许也藏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窗外的榆叶梅又落了几片花瓣,飘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下的碎雪。艾言知拿起那枚狼牙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忽然觉得,这京都的风,比北境的雪,更让人难测。而她与年永临之间那点微妙的情愫,就像这花瓣,看似美好,却不知何时会被一阵狂风,吹得无影无踪。

她将狼牙佩重新放回妆奁,轻轻合上盖子,仿佛要将那份刚刚萌芽的心事,也一同锁进这深宅大院的寂静里。可她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生根,就再也锁不住了,就像那句“知我者谓我心忧”,早已悄悄刻进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