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彻底沉入西山,将最后一缕余晖洒在这片饱经战火的枫林上。血色与焦黑交织的土地上,琴音悠扬,剑意沉凝,老者垂首,少女含泪,剑士默然。
一位炽烈的刀客,以她的方式燃尽了自己,却为这片黑暗的天地,留下了永不熄灭的火种。
凤陨,天泣。
悲歌,却未绝响。
这曲安魂,是送别,也是誓师。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夜风中时,赵清莲缓缓收琴,站起身。她的眼神不再只有哀伤,更多的是一种历经生死后的坚定。她看向独孤南天与游振枫,轻声道:“我们该走了。”
独孤南天点了点头,亲手将白凤锦的遗体小心地收入早已备好的玉棺之中。玉棺上刻满了天剑宗的镇魂符文,能暂时护住她的遗体不被魔气侵扰。
“我们先将凤锦送回凌云巅安葬,然后……”老宗主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剑,望向葬魂渊的方向,“再入渊底,了结这一切。”
游振枫握紧了墨陨剑,剑身在夜色中闪烁着寒芒。他能感觉到,葬魂渊深处,那股邪恶的气息因躺异盛的败退而暂时收敛,却如同蛰伏的猛兽,等待着下一次反扑。
“阴九烛的血祭,已近尾声。”游振枫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七星阁的卜算不会错,归墟之门开启在即。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赵清莲将焚寂刀背在身后,刀柄的温热透过衣衫传来,仿佛在提醒着她肩上的责任。她轻轻点头:“回凌云巅,安葬凤锦,然后……直面最终的宿命。”
三人不再多言,带着白凤锦的玉棺,以及幸存的弟子,踏上了返回天剑宗的路。夜色深沉,星光黯淡,唯有他们的脚步,坚定地踏在寂静的土地上,留下一串串清晰的印记。
枫林深处,一缕微弱的赤焰从焦土中升起,盘旋片刻,化作一道流光,追上了赵清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她背上的焚寂刀中。
那是白凤锦最后的凝望,也是她无声的陪伴。
夜风吹过,卷起满地残枫,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这段悲壮的故事,也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奏响了序曲。
江湖路远,生死相随。
他们的前方,是更深的黑暗,是更残酷的战斗,是注定无法回头的宿命。
但此刻,他们的心中,都燃烧着一团火。
那是白凤锦用生命点燃的,名为“守护”的火焰。
这火焰,将照亮他们前行的路,直到最后的终点。
夜色如墨,一行人沉默地穿行在山林间。玉棺被天剑宗弟子以真气托举,平稳地悬浮在半空,棺身符文流转着柔和的光晕,与周遭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
赵清莲走在中间,焚寂刀的温热透过衣料不断传来,仿佛有一道细微的暖流顺着脊椎攀升,悄然抚平她因悲恸而紊乱的内息。她偶尔会侧耳倾听,能捕捉到刀身里那缕微弱的意志——不是不甘,不是怨怼,而是一种沉静的期盼,像炉火余烬,虽不炽烈,却始终温暖。
游振枫的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踏在实处。他的感知弥散开来,覆盖了方圆百丈,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墨陨剑在他手中偶尔会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在与远处某种邪恶的气息遥相呼应,带着警惕,也带着跃跃欲试的锋芒。
独孤南天走在最前,背影比往日佝偻了些许,却依旧如青松般挺拔。他不时回头望向玉棺,眼中沉痛未消,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决心。方才在枫林,他已以天剑宗秘法传讯各大门派,告知白凤锦的死讯与天魔宫的动向,想必此刻江湖各派已在集结,一场席卷天下的终局之战,已箭在弦上。
行至一处山涧,溪水潺潺,映着残月微光。独孤南天停下脚步,沉声道:“在此休整片刻,天亮前需抵达‘望云峰’,那里有天剑宗的传送阵,可直达凌云巅。”
弟子们依令散开警戒,赵清莲走到溪边,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她望着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想起白凤锦临终前的话——“心有所系,纵有孤寂,亦有暖意”。
她转头望向游振枫,他正背对着她站在一块巨石上,墨陨剑斜插在石缝中,月光勾勒出他孤峭的侧影。不知何时起,这个瞎眼的剑神已不再是萍水相逢的过客,他的沉默,他的守护,他剑意中那份与自己血脉相似的孤寂,都已悄然在她心底生根。
“游兄,”赵清莲轻声开口,“凤锦的刀意,在护着我。”
游振枫微微侧头,嘴角似乎动了一下:“她的刀,本就为守护而燃。”
“那我们呢?”赵清莲追问,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的路,注定要踏着牺牲前行吗?”
游振枫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墨陨剑的剑柄。九幽剑气在他掌心流转,带着彻骨的寒意,却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路是自己走的,”他缓缓道,“但脚下的土地,不能让它被黑暗吞噬。”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传来几声短促的警哨,紧接着是兵刃交击的脆响。
“有埋伏!”独孤南天怒喝一声,天地劫剑残篇的威压骤然爆发,“是天魔宫的追兵!”
游振枫拔剑转身,墨陨剑的寒光撕裂夜色:“正好,让他们看看,凤锦的牺牲,不是结束。”
赵清莲深吸一口气,焚寂刀呛然出鞘,赤红的刀光与幽冷的剑光在月下交织,映出她眼中重燃的战意。
溪边的平静被打破,厮杀声再次响起,而这一次,他们的剑与刀,都比以往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