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便向岭外走去。她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缭绕的云雾之中,只留下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与毒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封白情站在原地,紧握的双拳指节发白。姐姐的话,像一根根毒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了解姐姐的性格,偏执、狠辣,一旦认定的事情,便会不择手段。她毫不怀疑,封月败明一定会对赵清莲下手,而且会动用那些阴毒的手段。
可是,要她坐视不理吗?
赵清莲的名声,她也曾听闻。虽身处乱世,却心怀苍生,与天魔宫的所作所为截然相反。这样一个人,如果真的被姐姐和天魔宫所害……
封白情的心中,第一次涌起了强烈的挣扎。
一边是血脉相连的姐姐,虽然她已堕入魔道,可那份姐妹之情,难道真的能彻底斩断吗?而且,姐姐背后是势力庞大的天魔宫,若是与之为敌,不仅自己会陷入险境,甚至可能给整个封家带来灭顶之灾。先祖留下的祖训,家族的安危,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她的心头。
另一边,是正邪不两立的道义,是心中那份对正义的坚守。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被残害,这让她如何能够心安?更何况,姐姐的目标是赵清莲,而赵清莲……似乎与天剑宗等正道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真的发生冲突,封家夹在中间,恐怕更是难以自保。
她抬头望向天空,残阳已经沉入西山,夜幕开始悄然降临。山风吹过,带来了林间的寒意,也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
演武场周围的古木,在暮色中如同沉默的巨人,见证了封家数百年的兴衰,也似乎在无声地注视着她此刻的挣扎。
《阴阳拔刀术》讲究阴阳相济,取舍之间,便是生死。可如今,她面临的取舍,却远比生死更加复杂。
是坚守祖训,守护家族的安宁,对外面的风雨充耳不闻,任由姐姐一步步走向毁灭,甚至助纣为虐?
还是遵从本心,挺身而出,哪怕可能引来灭顶之灾,也要阻止姐姐的恶行,守护那份心中的正义?
封白情缓缓闭上眼睛,双手再次按在了“流光”与“逝影”的刀柄上。冰冷的触感从刀柄传来,让她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脑海中,闪过了父亲临终前的嘱托:“封家之刀,不仅要快,更要正。刀心不正,再快的刀,也只会伤人伤己。”
闪过了家族古籍中记载的那句:“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阴阳并非绝对的对立,而是相互依存,相互转化。或许,守护家族与坚守道义,并非完全不能共存?
她猛地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清明与决断。
无论如何,她不能让姐姐一错再错。更不能让封家的名声,彻底毁在姐姐手中。
至于未来会面临怎样的风险,会有怎样的结局……
封白情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双刀。
至少,她要走在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上。哪怕这条路,注定充满荆棘与坎坷,哪怕她会在正邪的夹缝中,承受无尽的痛苦与挣扎。
暮色渐浓,落霞岭的云雾愈发浓重,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而封家这位年轻的守护者,已然做出了她的选择,只是这选择背后,是福是祸,无人能知。
夜色如墨,封白情独自站在演武场中央,任凭山风卷动她的衣袂。方才与姐姐的对峙像一场尖锐的冰锥,刺破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她缓缓拔出“流光”,银白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弧光。刀锋映出她紧抿的唇线,也映出眼底翻涌的矛盾。封月败明提到赵清莲时那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让她想起三年前在家族秘阁中见过的残卷——关于“悲鸣血脉”与“归墟祭坛”的零星记载,字里行间满是不祥的猩红。
“姐姐终究是被心魔吞噬了。”她低声呢喃,将“流光”归鞘的刹那,“逝影”已如毒蛇出洞,划破身前的空气。短刃的黑影里,仿佛能看见封月败明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
忽然,远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尖锐得令人心悸。封白情瞬间收刀,纵身跃上旁边的古槐树梢。她屏住呼吸,听觉如雷达般扫过岭外的黑暗——那里隐约传来马蹄踏碎枯枝的声响,还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冷硬质感。
是天魔宫的人。姐姐果然不是孤身回来的。
她指尖在树皮上掐出深深的印痕,指甲缝里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落霞岭的结界虽能隐匿气息,却挡不住刻意寻来的魔踪。若这些人在岭中放肆,族中那些年迈的长老和年幼的子弟……
夜风送来更清晰的声响,似乎有人在低声交谈,提到了“血祭”“钥匙”等字眼。封白情的心猛地一沉,腰间的双刀仿佛也感受到主人的焦灼,微微震颤起来。
她掠下树梢,足尖点过青石地面时,带起一串急促的风声。必须立刻通知长老们加强戒备,还要想办法将这些魔崽子引到岭外的迷魂阵……可这样一来,岂不是等于与天魔宫彻底撕破脸皮?
月光穿过云层,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封白情望着岭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忽然握紧了双刀。
或许,从姐姐踏出落霞岭的那一刻起,封家就早已没有了置身事外的可能。而她,既为封家守护者,便不能让先辈用鲜血换来的安宁,毁在自己手中。
哪怕代价是与亲姐姐刀兵相向,哪怕未来要在正邪的刀刃上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