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红尘烟火破邪障
紫砂壶与张清远留下的护身玉符在祭坛中央相撞的刹那,发出的不是碎裂声,而是一声温润如古玉相击的清鸣。林不尽只觉掌心传来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涌向四肢百骸,祖传紫砂壶的内壁竟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是无数条交错的河流,正与祭坛地面亮起的邪异符文相抗。
“安土地,净八方,护我生民,佑我家邦……”王微亦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她站在祭坛边缘,手中紧攥着孟婆婆临行前塞给她的那叠剪纸——有衔着稻穗的燕子,有憨态可掬的胖娃娃,还有最普通不过的并蒂莲。这些平日里贴在窗棂上的吉祥纹样,此刻正随着咒文无风自动,剪纸边缘泛起淡淡的金光,仿佛活了过来。
祭坛下的莫先生(或者说,此刻该称他为杨先生)脸上的儒雅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他身披绣满星辰图案的黑色法袍,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因果镜被铁链固定在祭坛最高处,镜面流转着妖异的紫黑色光芒,无数细碎的光点正从镜面溢出,顺着符文脉络注入他体内。而城市的各个角落,此刻正传来此起彼伏的异响——医院里仪器突然失灵的警报声,十字路口接连亮起的红灯,甚至连老街巷口那棵百年老槐树,都在无风自动中落下满地枯叶。
“快了……就快了……”杨先生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百年气运,尽归我身!阿婉,你看,我终于能让你回来了!”
他话音未落,吴明操控的毒蛊王虫已如一道黑影扑向林不尽。那虫足有拳头大小,甲壳泛着青黑色,口器中滴落的毒液在地面蚀出滋滋作响的白烟。林不尽侧身避开,紫砂壶猛地倾斜,滚烫的茶水泼洒而出。奇异的是,茶水落在虫身并未四溅,反而像遇到热油的火焰般燃起淡金色的火苗,蛊虫发出尖锐的嘶鸣,在地上翻滚挣扎。
“不可能……”吴明脸色煞白,他豢养这只蛊王耗费了三十年心血,寻常符箓根本伤不了分毫,“这茶水……”
“这是用百年老茶根煮的。”林不尽喘着气,额角渗出细汗,“茶性至清,最能涤荡污秽。你养的这东西,沾了太多血腥气,自然怕它。”
就在这时,周慕云突然抬手,数道用朱砂混着不明液体画出的符咒破空而来,直取王微亦。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被狂热覆盖:“你的咒文在干扰阵法共鸣!必须停下!”
“周老师!”王微亦又惊又怒,侧身躲开符咒,那些符纸落在地上,竟化作几只扭曲的黑色触手,疯狂地抓挠着地面,“你明明知道这阵法会害死多少人!”
“为了真理,牺牲是必要的!”周慕云推了推滑落的眼镜,声音冰冷,“你以为所谓的民俗信仰是什么?不过是未被解析的能量场!我只是在加速这个过程!”
她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突然从祭坛阴影中冲出,带着破风之声直逼周慕云面门。是阿七。他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染得半边袖子通红,眼神却锐利如刀。周慕云显然没料到这个一直沉默的守夜人会突然出手,慌忙祭出骨质罗盘抵挡。罗盘与阿七的拳头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周慕云被震得连连后退,嘴角溢出鲜血。
“你……”她又惊又疑,“你的体质……为什么不受阵法影响?”
阿七没说话,只是再次握拳。他的拳头并非什么法器,却带着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力量,仿佛能砸碎世间一切虚妄。这正是周慕云最无法解析的地方——在这个被邪术扭曲的空间里,逻辑、知识、能量场都失去了意义,唯有最原始的守护之心,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祭坛另一侧,陈国忠正用消防斧劈开最后一名保镖的手腕。老警长的额头青筋暴起,警徽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微光,那是陈星的意识融入后,留下的一点温暖印记。他看着祭坛中央不断挣扎的小满,老人的眼中闪过决绝。刚才吴明趁乱放出的几只毒蝎,虽然被他用斧头劈死,却有一只的尾针擦过了小满的虚影,让本就虚弱的茶灵几乎透明。
“小丫头别怕。”陈国忠拄着斧头喘息,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绳系着的护身符,那是张清远之前塞给他的,“老道长说这东西能挡灾,爷爷给你戴上。”
他颤抖着将护身符递向小满,那虚影犹豫了一下,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然后将护身符裹入体内。淡金色的光芒从护身符中透出,暂时稳住了茶灵的形态。
就在这时,杨先生突然狂笑起来:“徒劳!你们所有的挣扎,都在为阵法提供力量!看看因果镜!这就是众生的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因果镜的镜面此刻乱成一片——有加班族对着电脑崩溃大哭的脸,有父母抱着发烧的孩子在医院走廊奔跑的身影,有小贩对着被城管没收的摊位发呆的侧脸……无数平凡人的痛苦、焦虑、绝望,都化作紫黑色的雾气,被镜面源源不断地吸入,再转化为杨先生的力量。
“看到了吗?”杨先生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整个世界,“这就是你们守护的红尘!不过是一堆待收割的情绪!我拿走它们,是在帮你们解脱!”
林不尽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茶坊积攒了百年的温和气运,正在被阵法强行抽离。那些曾在茶坊里留下欢声笑语的茶客,此刻似乎都在经历着各自的困境。难道杨先生说的是对的?所谓的平凡岁月,终究抵不过命运的恶意?
“不对!”王微亦突然喊道,她指着因果镜的角落,“那里!”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在一片紫黑色的雾气中,有几点微弱的金光在顽强地闪烁。那是……
“是张爷爷!”小满的声音带着惊喜,虽然依旧虚弱,却异常清晰,“他在给老街坊送姜汤!”
镜面上,出现了张清远生前的片段。去年冬天最冷的那天,老道长抱着酒葫芦,挨家挨户给独居老人送姜汤,虽然嘴里骂骂咧咧,说“这群老东西冻死了没人听我吹牛”,却把自己最宝贝的人参切片,偷偷放进了每一碗汤里。
紧接着,又一个画面浮现——是那对“错配姻缘”的老夫妻。丈夫正笨拙地给卧病在床的妻子按摩,妻子笑着拍打他的手背,说“当年你打混混都没这么用力”。他们的脸上没有豪宅名车,只有岁月留下的皱纹,和彼此眼中化不开的温柔。
“还有李阿姨!”王微亦的声音带着哽咽,“她儿子高考失利后,她每天来茶坊坐一会儿,说这里的茶能让她心静。后来她儿子重新复读,今天刚收到录取通知书!”
画面切换,一个中年女人正拿着录取通知书,在茶坊门口哭着给丈夫打电话,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林不尽记得她,每次来都点最便宜的茉莉花茶,却总会给隔壁的流浪猫带一小袋猫粮。
越来越多的金光从因果镜的角落亮起。
有那个失眠的程序员,此刻正给加班的同事泡咖啡,说“别硬扛,我之前也差点崩溃,后来发现偶尔摸鱼也挺重要”;
有那个失意的画家,在公园给写生的孩子当模特,虽然还是卖不出画,却笑得比谁都开心;
甚至还有赵天霸——那个曾经扬言要拆了茶坊的地产商,此刻正蹲在路边,给一个乞讨的老人买包子。他破产后灰头土脸,却在老人道谢时,笨拙地别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