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皇并不相信。”秦夜鸩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他认为你的‘死’和冰渊蠕虫核心的‘遗失’过于蹊跷,认定是我血仙皿借刀杀人,趁火打劫。现在,帝国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你的‘尸骨’和虫核的下落,同时严密监控血影的一举一动。”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你的‘殉国’,掀起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赵泽季沉默了。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的神经。身份的揭露,帝国的追查,自己的“死亡”……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太猛烈。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西凉茜。茜儿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对他安危的关切,以及……一丝隐晦的期盼。她在这里,守着他,显然已身处秦夜鸩……或者说血仙皿的庇护之下。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碎的铠甲早已被换下,身上缠满了浸透药香的绷带,内里筋骨寸断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若非眼前这个男人,他早已化为齑粉。
帝国?朝堂?那里只有因他卑微出身(母亲只是一个不受宠的低阶宫人)带来的冷眼、排挤和永无止境的权力倾轧。他空有抱负和才能,却始终被排除在核心之外,被视为异类。
他对那些尔虞我诈早已厌倦透顶,内心深处渴望的,不过是如眼前这般,一份安宁,一个能让他远离纷争、守护所爱之人的地方。而帝国七皇子这个身份,恰恰是这一切最大的枷锁。
秦夜鸩静静地等待着,深邃的目光落在赵泽季脸上,仿佛在评估一件稀世珍宝的价值,也仿佛在给他时间消化这翻天覆地的变化。
冰坳内一片寂静,只有火灵石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洞外隐约传来的风声——那是郭嗣婵、李勖媛、杨青儿等人警惕守卫的证明。
良久,赵泽季抬起头,眼中的震惊、迷茫、痛苦逐渐沉淀,最终化为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尘埃落定后的疲惫。他迎着秦夜鸩的目光,声音虽然沙哑,却异常清晰:
“秦……不,血仙皿先生。”他改了口,这个称呼代表着他接受了这个全新的认知。“‘赵泽季’已经殉国了,尸骨无存。”他的目光扫过西凉茜担忧的脸庞,又落回秦夜鸩身上。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无名之人。”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牵动了伤口,眉头微蹙,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愿意加入血影。”
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只有一句平静的宣告。这宣告,意味着蒙渊帝国七皇子赵泽季的彻底消亡,也意味着一个挣脱了身份枷锁、踏上了未知却可能通往内心所求之“宁静”道路的新生。
秦夜鸩眼中掠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光芒,那是一种猎人终于将看中的猎物成功诱入网中的满意。他微微颔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讥诮终于化开,变成一种深沉难测的意味。
“很好。”他站起身,玄色的衣袍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融入了阴影。“欢迎来到阴影之中,无名之人。这里,或许比你想象的更‘安静’。”
他意有所指,目光似乎穿透了冰壁,投向帝国大营的方向,那里正因一位“陨落”的皇子而暗流汹涌。
而在冰坳深处,那枚被秦夜鸩收起的、蕴含着万载寒冰精粹的幽蓝虫核,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心绪,在储物空间中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深渊之眼悄然睁开,预示着即将开始的淬炼,以及未来可能被其搅动的、更加汹涌的暗流。
赵泽季闭上眼,感受着西凉茜握紧他手掌的温度,心中那片属于帝国皇子的喧嚣战场,终于归于死寂。一种奇异的、混杂着痛楚与自由的平静,开始在他体内蔓延。
他的命运,在这一刻,彻底转向了未知的阴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