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实在没办法了,”慕容诺婧拿起一个肉包子,咬了一小口,腮帮子微微鼓起,含糊不清地说,“就……就学着我爹平时给我夹菜的样子,直接给你碗里堆了好多肉和菜,命令你‘吃完!不准浪费!’”
她模仿着当时自己强装严厉的语气,自己先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你那时候的表情,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又不敢违抗命令,又实在被撑着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咽……最后撑得走路都慢吞吞的,回山的路上还偷偷揉肚子,以为我没看见呢!”
秦夜鸩:“……”
他耳根微微有些发热。那段“被师父强行投喂到撑”的经历,确实是他少有的、堪称“狼狈”的回忆。但此刻被慕容诺婧带着笑意的声音提起,那份窘迫之外,竟奇异地生出一丝模糊的暖意。
那时她笨拙的关心方式,是他在冰冷命运里感受到的、第一份不带任何功利目的的温暖,尽管包裹在“师父”这个身份之下。
树下安静了片刻,只有松针上积雪偶尔滑落的簌簌声。慕容诺婧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变得柔和而深远。她看着秦夜鸩,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落回那个在喧闹酒楼里手足无措的少年身上。
“其实……”她的声音轻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和更深的温柔,“当时我就想……”
她的话没有说完。一阵稍强的山风掠过,吹动了古松高处的积雪。一大团雪块毫无预兆地坠落,不偏不倚,正砸在秦夜鸩放在身侧、刚刚端起汤碗的手上!
“唔!”滚烫的汤汁溅出,烫得秦夜鸩闷哼一声,手猛地一缩,汤碗差点脱手。
“呀!夜鸩!”慕容诺婧的回忆瞬间被打断,惊呼出声,所有的轻松笑意都化作了紧张。她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一把抓住他被烫红的手背查看,急切地问:“烫着没有?疼不疼?”
她的手指带着凉意,覆在他滚烫的皮肤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因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和她的关切,瞬间拉近到呼吸可闻。
秦夜鸩身体僵硬,感受着手背上那冰凉柔软的触感,以及近在咫尺的、属于她的温热气息和担忧目光。他抬起眼,撞进她盛满焦急的杏眸里,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有些错愕的脸。
雪落无声。
树下,方才回忆带来的短暂轻松与暖意,被这突如其来的贴近和未尽的言语冻结,只剩下更深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慕容诺婧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过于亲昵,像被烫到般迅速松开了手,脸颊飞起红霞,慌乱地垂下眼睫。
“我……我去拿凉水……”她语无伦次地站起身,想要去捧雪。
“……不必了,师父。”秦夜鸩的声音沙哑,他慢慢收回手,看着手背上那片刺目的红痕,也看着眼前人无措的模样。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去了眸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最终只是低声说,“小伤,无碍。”
寒风卷过,吹动树梢的积雪,发出细碎的呜咽。两人重新坐回各自的位置,中间那半臂的距离,此刻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慕容诺婧那句未尽的“当时我就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涟漪,便沉入了冰冷的水底,无人再提起。午餐的暖意,似乎也随着那碗被打翻的汤,迅速冷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