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那番“振奋人心”的训话结束后,新兵们宛如一群被驱赶的绵羊,任由各个营队前来的军官们挑挑拣拣。
云逸缩着脖子,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中默默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把我分到辎重营、炊事营这类后勤营区就好……”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
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拍在他的肩膀上,那股力道之大,差点让他当场摔个狗吃屎。
“你!小子,看你体格还不错嘛,来我们先锋营!”一个满脸虬髯、嗓门好似破锣的军官咧着嘴,露出满口黄牙,那眼神,分明是在打量一件还算称手的工具。
云逸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先锋营?说得倒是好听,不就是炮灰营吗!打仗时冲在最前面,撤退时留在最后面,死亡率高得惊人,是军营里公认的“填线炮灰”“消耗品”!
“军爷,我……我身子骨孱弱,怕是担不起先锋营的重任啊……”云逸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脸上挤出几分苍白的笑意。
“孱弱?”虬髯军官捏了捏他的胳膊,又拍了拍他的后背,嘿嘿一笑,“骨头架子不错,是块好料子!别废话了,咱们先锋营,就缺你这种‘精神’的小伙子!跟我走!”
不由分说,云逸就被这军官像拎小鸡似的,从新兵队伍里提了出来,塞进了一群同样面如死灰、眼神麻木的新兵队伍中。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些被分到后勤部队、脸上满是庆幸之色的幸运儿,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完了,这下真是羊入虎口了……”云逸哀叹道。
他们被带到了军营最外围的一片区域。这里的帐篷比其他地方更为破旧,上面布满补丁和污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比校场更浓烈的汗臭、霉味,还隐隐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营地里的人,大多眼神凶狠,带着一股亡命之徒的戾气,也有少数像他们一样的新兵,吓得瑟瑟发抖,连话都说不利索。
“都听好了!”虬髯军官把云逸他们这几十个新人往空地上一扔,叉着腰吼道,“老子是先锋营丙字队的队正,王莽!以后就是你们的头儿!在咱们丙字队,就三条规矩!”
“第一,听话!老子让你们往东,就不能往西!让你们砍人,就不能撵鸡!”
“第二,不怕死!怕死的现在就可以滚蛋,当然,是躺着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王莽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想要活命,就多跟营里的老人学学!尤其是……赵瘸子!”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个歪靠在帐篷边上晒太阳的老兵,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这老兵看上去得有五十多岁了,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一条腿似乎不太灵便,倚着一根磨得油光发亮的木棍。他穿着破旧的皮甲,上面满是干涸的血迹和污垢,整个人看起来邋里邋遢,但那双半眯着的眼睛里,却偶尔闪过一丝看透世事的锐利光芒。
“赵瘸子,这批新人,你先帮着‘照看照看’!”王莽对着那老兵喊了一嗓子,语气里竟然带着几分……客气?
赵瘸子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连话都懒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