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雾气像是给这座名为“天乾”的雄城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薄纱。正是坊门将开未开,守夜的兵丁最为困顿,早起营生的小贩尚在迷蒙的时辰。
一道瘦削的身影,便如同这雾气的一部分,悄无声息地贴在“永丰”粮行那高大院墙的阴影里。
这是个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名叫云逸。眉眼干净,甚至带着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清秀,只是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像是最上等的墨玉,滴溜溜一转,便透出一股子与年龄不符的机灵和……嗯,狡黠。
他此刻正屏息凝神,听着墙内传来粮行护卫交接班的哈欠与牢骚。
“困死老子了……这鬼天气,匈蛮人打过来也好,不打过来也罢,总得让人睡个安生觉吧……”
“少废话,赶紧交班,回去补觉是正经。”
云逸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很好,精神最松懈的时刻。
他并非天生就该蹲在墙根听人墙角的小贼。用收养他的“师父”,也就是天乾城地下偷窃团伙头子陈老头的话说,他云逸,是天生就该吃这碗“手艺饭”的苗子。筋骨柔韧,耳聪目明,更难得的是脑子活络,过目不忘。陈老头常拍着他的肩膀,唾沫横飞地吹嘘:“看见没?老子捡到宝了!咱们这一行,光会下手狠不行,得靠这儿!”他用力戳着云逸的太阳穴,“你小子,这儿好使!”
云逸对此不置可否。他只知道,自己是个孤儿,自打有记忆起,就在这天乾城的街巷里摸爬滚打,跟着陈老头学“手艺”,云逸的名字也是他懂事之后自己起的,他想像天上的云一般自由.
以前陈老头一直叫他小王八羔子来的,他不喜欢这个陈老头口中好养活的贱名,被陈老头收养后他便一直靠着这双手养活自己,也养活那个越来越贪婪的“家”。
思绪收回,墙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云逸动了。他像一只灵巧的壁虎,甚至不需要借助什么工具,只是用手指和脚尖抠住砖缝,腰腹发力,几个起落间,人便已翻上了丈许高的墙头,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他甚至有闲暇瞥了一眼院中那堆积如山的麻袋,心里迅速估算了一下数量和位置。
目标,不是这些笨重的粮食。而是粮行后院东家书房里,那尊据说用上等和田玉雕成的貔貅镇纸。据“客户”说,那是粮行东家心爱之物,价值不菲。
避开两个打着哈欠巡逻的护卫,云逸如同鬼魅般轻悄无声的穿过庭院,书房的门锁在他手中一根细如发丝的铁签拨弄下,只是发出了轻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咔哒”声,便被打开了。
门开一线,他闪身而入。
书房内陈设典雅,带着一股子铜钱和墨香混合的古怪味道。他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端端正正摆在书案一侧的那尊玉貔貅镇纸。玉质温润,雕工精湛,在熹微的晨光中泛着诱人的光泽。
“好东西啊。”云逸在心里赞了一声,脚下却不停,快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