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在愈发深沉的暮色中穿行。老周放弃了相对好走的柏油路，转而驶入更加颠簸、错综复杂的乡间土路和小道。车灯只开了昏暗的示宽灯，车速却丝毫不减，显示出驾驶员老陈对这片地形的异常熟悉。
我紧握着车顶的扶手，身体随着车辆的剧烈摇晃而起伏，目光透过布满灰尘的车窗，警惕地扫视着外面飞速后退的、模糊不清的景物。田野、荒丘、偶尔掠过的、黑黢黢的村落轮廓……一切都笼罩在一种不安的寂静之中。
老周坐在副驾驶，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沉默，只是偶尔会根据老陈低声报出的地名或地标，做出简短的方向指示。那个叫小陆的年轻队员则一直保持着高度戒备，枪口微微探出车窗，如同猎犬般敏锐地感知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车厢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第三方不明信号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谁也不知道这突然插入的势力是友是敌，又会将本就混乱的局面引向何方。
“还有多久？”我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绕过前面那个废弃的砖窑，再穿过一片林子就到了。”老陈头也不回地答道，声音被引擎和颠簸声切割得有些模糊。
废弃砖窑？林子？这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去处。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疑虑，老周微微侧过头，解释道：“安全屋在战争时期是一个地下交通站的备用节点，后来废弃了，但结构和隐蔽性都很好，知道的人极少。比城市里的任何据点都更安全。”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但我心中的不安并未减轻。直觉告诉我，这趟夜行，绝不会顺利。
果然，就在吉普车开始减速，准备拐向那个在夜色中如同巨大怪兽残骸般的砖窑轮廓时——
“吱——！”
老陈猛地一脚踩死了刹车！轮胎在松软的土路上刨出两道浅沟，车身剧烈地一晃！
几乎在同一时间，小陆低喝一声：“有情况！”
我顺着他的目光向前望去，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
就在砖窑入口附近，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残垣断壁后闪出！他们动作迅捷，分散占据有利地形，手中武器的轮廓在微弱的星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幽光！不是老周他们的人！对方至少有四五个人！
被伏击了！
“倒车！快！”老周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极快！
老陈反应神速，挂倒挡，猛踩油门！吉普车引擎发出一声嘶吼，向后窜去！
然而，几乎在吉普车开始倒退的瞬间——
“砰！砰！”
两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夜的寂静！子弹打在吉普车刚才停留位置的前方地面上，溅起两蓬尘土！
警告射击！对方不想立刻下死手，是想逼停我们！
“不是赵秉坤的人！”小陆快速判断道，“他们的战术动作……有点像‘旧林’的外勤风格！”
“旧林”？我心中巨震！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是敌是友？是因为那不明的信号，还是……冲着我来的？
“不管是谁，冲过去！”老周当机立断，语气斩钉截铁！他显然不相信任何在此地出现的、未经识别的武装力量。
老陈猛打方向盘，吉普车发出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前方一块半埋在地里的巨石，试图从砖窑侧面的一片相对平坦的荒地强行突破！
“砰！砰！砰！”
更多的枪声响起！这一次不再是警告，子弹如同冰雹般打在吉普车的车身和防弹玻璃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声！车窗玻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低头！”小陆一把将我的头按低，同时举枪从车窗缝隙向外还击！短促的点射声在密闭的车厢内震耳欲聋！
吉普车在荒地上疯狂地蛇形机动，扬起的尘土如同烟雾弹，暂时遮蔽了视线。子弹呼啸着从车旁掠过，打在周围的土坡和石头上，噗噗作响。
我蜷缩在座位下，能清晰地听到子弹撞击车体的闷响和玻璃碎裂的声音，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接近！
“坐稳了！”老陈怒吼一声，吉普车猛地冲上一个土坡，短暂地腾空而起，然后重重落地！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借着这个机会，老周也探身出手枪，配合小陆，向追兵方向猛烈射击，试图压制对方的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