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密枢玄机(1 / 2)

黑暗。

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不是闭上眼睛那种带着微光的暗,也不是月黑风高夜那种能勉强分辨轮廓的幽暗。这是一种纯粹的、压榨性的、仿佛连自身存在都要被抹除的浓稠黑暗。视觉在此刻彻底失去了意义,只有其他感官在极端环境下被无限放大。

我重重地跌落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撞击的钝痛从左腿旧伤和手肘处炸开,让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因为惯性又向下翻滚了两三圈,才被一个似乎是墙壁的障碍物挡住,停了下来。

尘埃的气息,混合着一种陈年泥土的土腥味,以及若有若无的金属锈蚀和机油的味道,一股脑地涌入鼻腔,呛得我差点咳嗽出来,又强行忍住。

耳朵里嗡嗡作响,那是极度紧张和突然坠落带来的生理反应。但在这片嗡鸣之下,是死一般的寂静。头顶那声石盖合拢的沉闷撞击,仿佛一道无形的闸门,将外面那个充斥着凄厉警报、惊恐慌乱与步步杀机的世界彻底隔绝。

不,并非完全隔绝。

当我强迫自己放缓粗重如拉风箱般的喘息,屏息凝神时,能隐约感觉到,隔着厚厚的土层和那扇未知的石盖,一种低沉而持续的震动,如同大地的心跳,隐隐传来。那是防空警报吗?还是混乱中奔跑踩踏的声响?无法分辨。

但这微弱的联系,反而更加深了此刻身处绝境的孤立感。

“青鹰”在上面。他绝不会放弃。那石盖能挡住他多久?他会不会有办法从外部强行开启?还有那该死的、响彻全城的防空警报,究竟意味着什么?是真正的空袭?还是……与这把钥匙触发的机关有关?

无数个问题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思绪,带来冰冷的恐惧和焦灼。

不能慌!步高峰,不,何雨柱,你现在不能慌!

我靠在冰冷的、似乎是砖石垒砌的墙壁上,大口地调整着呼吸,试图将狂跳的心脏按压回胸腔。父亲留下了这条路,就绝不会是一条纯粹的绝路。他既然预见到了钥匙会被使用,预见到了可能需要启用这个最后的藏身之所,那么,这里就一定留有生机,或者……答案。

眼睛稍微适应了这片绝对的黑暗,但也仅仅是能确认“黑暗”本身,依旧看不到任何东西。我伸出手,开始摸索周身。

衣袋里东西不多。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和粮票,一支半截的铅笔,还有……火柴!

我心中一阵狂喜,小心翼翼地将那盒几乎快要散架的火柴掏了出来。指尖能感觉到里面所剩无几的火柴梗。这是之前藏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嚓——”

第一根火柴在磷片上划燃,发出微弱但在此刻堪称璀璨的光亮。

光芒驱散了咫尺之间的黑暗,也刺痛了我久未见光的眼睛。我眯起眼,迅速环顾四周。

这是一条狭窄的、向下倾斜的通道。脚下和两侧都是粗糙打磨过的青砖,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空气虽然陈腐,但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流动,说明这里有某种通风设计,不至于让人窒息。通道不算长,火柴光芒勉强能照到尽头——似乎是一扇门的轮廓。

火柴燃尽的速度很快,灼热感传到指尖,随即熄灭。

黑暗再次降临。

我深吸一口气,扶着墙壁,忍着左腿的疼痛,一步步向着刚才看到门的方向挪去。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积尘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这寂静中被放大得格外清晰。

走了大概十几步,指尖果然触碰到了一扇门。金属的,冰凉,带着锈迹斑驳的触感。我上下摸索,找到了一个老式的门栓,但没有锁。

犹豫了一下,我用力推动。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通道里回荡,门比想象中沉重,但终究被推开了一道可供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门后的空间,似乎比通道要开阔一些,那股混合着机油、纸张和尘埃的味道也更浓郁了。

我划燃了第二根火柴,也是倒数第二根。

光芒亮起,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呼吸一窒。

这确实是一个密室,大约有普通房间大小。靠墙的位置有一张简易的木板床,上面铺着发霉的褥子。旁边是几个木制的储物架,架上摆放着一些用油布包裹的、形状各异的物品,以及一些玻璃器皿和金属零件。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那张宽大的、用厚实木料钉成的的工作台,台上凌乱却又有序地摆放着钳子、镊子、放大镜,以及一些我从未见过、结构极其精密的微小金属构件和线圈,它们在火柴微弱的光下反射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工作台后的墙壁上,固定着几块小型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大量复杂的公式、演算过程以及一些机械结构草图,虽然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但那份超越时代的严谨与精密,扑面而来。

这一切,都鲜明地打上了父亲的烙印。这里不仅是一个藏身之所,更是他离开四合院后,一个秘密的、持续工作了不短时间的技术据点!

我的目光急速扫过,最终定格在工作台一角。

那里,一盏锈迹斑斑但擦拭得相对干净的旧式煤油灯旁边,一个厚厚的、深褐色的牛皮纸信封,被端端正正地放置着。信封上,那熟悉到刻入骨髓的笔迹,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瞬间攫取了我全部的心神——

“吾儿雨柱亲启”。

是父亲!他果然留下了信息!

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血液奔涌着冲向大脑。我几乎是扑了过去,颤抖着手拿起那个信封。它很沉,里面显然不止一页纸。

火柴即将燃尽。

我强压下立刻拆开阅读的冲动,用最快的速度,摸索着拿起那盏煤油灯。幸运的是,灯壶里还有小半壶煤油,灯捻看起来也尚算完好。

我将最后一根,也是最宝贵的一根火柴划燃,凑近灯捻。

“噗……”

一小簇昏黄、摇曳的火苗升起,随即稳定下来,散发出比火柴明亮、持久得多的光芒,终于将整个密室的大部分区域照亮。

光明驱散了黑暗,也暂时压下了我心中翻腾的不安。我迫不及待地,就着煤油灯的光芒,撕开了信封的封口。

里面是厚厚一叠信纸,写满了密密麻麻却工整有力的钢笔字。除了信纸,还有几张单独存放的、绘制在特殊纸张上的技术图纸,线条精细复杂,远超我在轧钢厂见过的任何图纸。另外,还有一张似乎是身份证明文件的模糊复印件,上面的单位名称和具体信息有些难以辨认,但那个鲜红的、带有国徽图案的印章轮廓,却清晰可见。

我深吸一口气,将煤油灯挪近,开始阅读父亲留下的,这封跨越了时空的信。

“雨柱吾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想必你已经找到了钥匙,开启了此处。原谅父亲的不辞而别,与将如此重担压于你身。然时局诡谲,身不由己,亦是为保你与雨水平安,不得已而行此下策。

下述之言,关乎重大,你需谨记于心,慎思明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