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阙:天衣有恙
时值初夏,宁瑜与阿翎行至以织造闻名天下的锦官城。还未入城,便见道旁桑林如海,溪边浣纱女子笑语盈盈,好一派江南织乡风光。
宁哥哥,你看这匹绸缎,真是流光溢彩!阿翎在城门口驻足,轻抚着货摊上一匹云锦,眼中满是赞叹。
那摊主是个精神矍铄的老者,闻言笑道:姑娘好眼力,这是天孙织的云锦,一寸锦一寸金啊。
宁瑜却微微蹙眉:老丈,这锦缎光华流转间,似乎有些...滞涩?
老者脸色微变,压低声音:公子看出来了?不瞒您说,这半年锦官城的织品都不太对劲。织出来的绸缎初看华美,却总少了从前的灵气。
正说着,城内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但见几个织工模样的人抬着个昏迷不醒的少女匆匆走过,少女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把织梭。
又是织晕症!老者叹息,这已经是本月第七个了。
阿翎关切地问:什么是织晕症?
织工们在织造时突然昏厥,醒来后手艺大不如前。老者摇头,城里最好的大夫也查不出病因。再这样下去,锦官城的织造手艺怕是要断了传承。
宁瑜与阿翎对视一眼,都看出此事非同寻常。二人谢过老者,决定前往城中最大的天衣阁一探究竟。
天衣阁内,织机声此起彼伏,上百名织工正在忙碌。然而细看之下,每个织工都面色苍白,眼神呆滞,仿佛提线木偶般重复着织造动作。
好重的怨气。阿翎轻声道,这些织工的精气神都在被慢慢抽走。
宁瑜目光扫过织机,发现每台织机上都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他走到一台织机前,指尖轻触经线,顿时感受到一股深沉的悲怨。
这不是普通的怨气,而是千年织魂的哀伤。宁瑜神色凝重。
阁主是个满面愁容的中年人,听说二人来意后,长叹一声:实不相瞒,自从半年前老阁主去世后,天衣阁就怪事不断。先是珍藏的天孙织谱无故残缺,接着织工们接连病倒。再这样下去,天衣阁三百年的基业就要毁于我手了。
天孙织谱?阿翎好奇地问。
那是织女留下的至高织造秘术。阁主取出一卷残破的绢本,可惜现在只剩下半卷了。
宁瑜展开织谱,但见上面记载的织造技法精妙绝伦,远超当世水平。然而在最后一页,却有一片焦痕,将最重要的部分烧毁了。
这焦痕...宁瑜凝神细看,是被人用邪术故意毁去的。
就在这时,后院突然传来一声惊叫。众人赶去,只见一个年轻织女指着织机瑟瑟发抖:绸...绸缎自己在动!
但见织机上的锦缎无风自动,经纬线如活物般蠕动,渐渐织出一行血字:天衣无缝,人心有隙。
中阙:织魂泣血
是夜,宁瑜与阿翎潜入天衣阁的库房。在月光下,那些堆积如山的绸缎竟然泛着幽幽青光,仿佛有无数眼睛在暗中窥视。
阿翎化作白鹤真身,羽翼轻拂过绸缎,顿时激起一阵悲鸣。无数织女的虚影从绸缎中浮现,个个面带泪痕,低声啜泣。
这些都是历代织女的残魂。宁瑜叹息,她们将毕生心血倾注在织造中,死后魂魄便附在绸缎上。如今被人用邪术操控,不得安息。
突然,库房深处传来机杼声。二人循声而去,发现一个白发老妪正在黑暗中织布。她的手指枯槁如柴,却灵活地在织机间穿梭,织出的锦缎光华夺目,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三百年了,终于等到有缘人。老妪头也不回,声音沙哑如破锣。
阿翎警惕地问:你是何人?
老身是这天衣阁的第一任阁主,慕容织。老妪缓缓转身,露出一张布满织纹的脸,也是被囚禁在此三百年的织魂。
她告诉二人,三百年前她为织出绝世天衣,以自身魂魄为祭,终于参透天孙织谱的奥秘。然而她的徒弟贪图织谱,在她即将成功时暗下毒手,将她困在织魂阵中,永世不得超生。
那徒弟就是现在阁主的先祖。慕容织冷笑,这三百年来,天衣阁享尽荣华,却不知每一匹锦缎都染着我的血泪。
宁瑜沉声道:所以你就报复在无辜的织工身上?
无辜?慕容织尖笑,他们享受着用我性命换来的织术,何来无辜?我要让天衣阁血脉断绝,让这虚伪的传承彻底消失!
阿翎不忍道:可那些织工何其无辜?他们只是为谋生计啊。
慕容织默然片刻,织机声渐渐慢了下来:小丫头,你身上有仙禽清气,想必能明白我的苦楚。三百年囚禁,我的怨气早已与天衣阁融为一体。除非...除非能找到完整的天孙织谱,解开织魂阵。
宁瑜心中一动:织谱残缺的部分,可是记载了解除织魂阵的方法?
慕容织点头:当年我那逆徒只得到半卷织谱,另外半卷被我藏在...
话音未落,库房门突然被撞开。现任阁主带着一群家丁冲了进来,手中拿着符咒法器:妖魂,休要蛊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