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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话:影戏牵魂(1 / 2)

上卷灯下魅影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宁瑜与阿翎行至一座名为“流光”的城池。此城以盛产彩灯、皮影戏和各类巧夺天工的工艺品闻名遐迩。甫一入城,便被满城流光溢彩所吸引。长街两侧,店铺鳞次栉比,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走马灯旋转不休,绘着才子佳人、神话志怪;琉璃灯晶莹剔透,折射出斑斓光芒;绢纱灯朦胧雅致,映出工笔花鸟。更有那沿街叫卖的小贩,举着栩栩如生的糖人、面塑,空气中弥漫着甜香与烟火气,端的是热闹非凡。

阿翎虽不能言,一双明眸却比星辰更亮,好奇地打量着这人间胜景。她尤其被一处皮影戏摊子吸引。那摊子支在街角,幕布雪白,幕后一位老艺人正操纵着皮影,唱腔苍凉古朴,讲述着古老的征战故事。幕布上,将军纵马,兵卒厮杀,光影交错间,竟有几分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宁瑜负手而立,静静观看。他欣赏着这民间技艺的精妙,却也微微蹙起了眉头。这皮影戏……似乎有些不同寻常。那幕布上的影子,过于灵动了些,仿佛并非完全由幕后之人操控,而是自带了一丝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活性”。尤其是那将军策马回身的瞬间,影子的眼神方位,似乎微妙地越过了故事本身,扫了一眼幕布之外的观众。

是错觉么?宁瑜凝神感知,却又捕捉不到任何明确的妖气或鬼气。只有一股极其隐晦的、与这满城灯火光影纠缠在一起的奇异波动。

“这位公子,可是对小老儿的皮影戏感兴趣?”戏毕,老艺人从幕后转出,是个精神矍铄、手指粗大布满老茧的老者,他一边收拾皮影,一边笑着招呼。只是那笑容背后,似乎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忧虑。

“老丈技艺精湛,栩栩如生。”宁瑜赞道,随即话锋微转,“只是观此影戏,似乎别有一番韵味,与别处所见略有不同。”

老艺人闻言,收拾皮影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仔细看了看宁瑜,叹了口气:“公子好眼力。不瞒您说,这流光城的皮影,本就与他处不同。尤其是我们‘徐家班’的皮影,祖上传下的手艺,据说能使影偶更添灵性。只是近来……”他欲言又止,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些末伎俩,不足挂齿。”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锣声和喧哗从长街另一端传来。

“让开!快让开!官差办案!”

只见几名衙役押着一个神情恍惚、眼神呆滞的年轻人匆匆走过。那年轻人衣着华美,似是富家子弟,口中却反复喃喃着:“影子……影子活了……她跟我说话……”

周围百姓议论纷纷,面露惊惧。

“是城东李员外家的公子,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个了!”

“又是看了徐家班的皮影戏之后出的事?”

“嘘!小声点!徐老爷子还在呢……”

“邪门啊,都说徐家班的皮影戏不能晚上看,看了要丢魂的……”

老艺人——徐老爷子听到议论,脸色瞬间变得灰白,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加快了收拾的速度,仿佛想要立刻逃离此地。

宁瑜与阿翎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皮影戏、丢魂、活的影子……这流光城的热闹之下,果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诡秘。

“老丈,”宁瑜上前一步,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若遇难处,或可言明。在下略通些方外之术,或许能帮上一二。”

徐老爷子抬起头,看着宁瑜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他身边灵气逼人的阿翎,犹豫片刻,终是长叹一声:“二位……请随老汉家中一叙吧。”

徐家位于城南一条僻静的巷子里,是一座老旧的院落。院中堆放着制作皮影的各类工具和材料:刮薄的牛皮、各色颜料、雕刻刀、操纵杆等等。堂屋内,供奉着一尊模糊的神像,似是某种行业祖师。

落座后,徐老爷子沏上粗茶,脸上愁云密布。

“不瞒二位,我们徐家班的皮影,确实有些祖上传下的秘法。”徐老爷子缓缓开口,“据说先祖曾得异人传授,能以特殊药水浸泡皮料,并以独门咒文加持刻刀,使得制作出的皮影,在光影之下,能更好地凝聚‘神韵’,让表演更具感染力。数百年来,此法一直相安无事,徐家班也因此名动流光城。”

“然而,大约从半年前开始,怪事就发生了。”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起初,是班里的学徒说晚上听到存放皮影的库房里有窃窃私语声。我们只当是孩子胆小,没在意。后来,接连有看了我们夜场皮影戏的客人,回家后出现癔症,有的胡言乱语,有的精神萎靡,像丢了魂似的,就像刚才李公子那般。最近……最近更是……”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露出恐惧:“最近我发现,一些老旧的、特别是那些经常演绎悲情故事或英雄末路戏码的皮影,在灯光下,它们的影子……似乎会自己动!不是操纵的那种动,是……是那种细微的、自主的颤动,甚至……甚至有一次,我亲眼看到‘虞姬’的影子,在幕布上流下了一滴泪!”

阿翎闻言,轻轻握紧了拳头。宁瑜眼神微凝,问道:“那些出事的客人,是否都观看了特定的剧目?或者,与某些特定的皮影有关?”

徐老爷子思索道:“似乎……多是看了《霸王别姬》、《倩女离魂》、《周处除三害》这类带有强烈执念、悲情或杀戮之气的剧目。而那些皮影,也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浸染了不知多少场戏的悲欢离合。”

“能否带我们去库房一看?”宁瑜道。

徐老爷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拿起油灯,引着二人走向后院一间独立的、门窗紧闭的房间。

库房内弥漫着牛皮、颜料和陈旧灰尘混合的气味。四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皮影人物,从帝王将相到才子佳人,从神佛鬼怪到贩夫走卒,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这些色彩斑斓的皮影静默地悬挂着,它们的影子在墙上拖得老长,仿佛一群沉默的观众,注视着不速之客。

宁瑜闭上双眼,灵识缓缓铺开。这一次,他清晰地感知到了!整个库房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混杂的“念”。那是无数观戏者的情绪投射,是皮影艺人倾注的心血与精神,更是那些皮影角色本身在漫长岁月中,经由秘法催化,逐渐滋生、凝聚出的微弱灵性!这些灵性本应浑噩懵懂,依附于皮影之上,如同器灵雏形。

但此刻,这些“念”变得躁动不安,其中夹杂着大量的悲伤、怨恨、不甘、暴戾等负面情绪。它们相互缠绕、污染,仿佛一锅即将沸腾的浑水。尤其是一些年代久远、演绎次数众多的皮影,其身上凝聚的灵性已然相当可观,几乎到了即将产生独立意识的边缘。

而更让宁瑜心惊的是,他察觉到一股外来的、阴冷诡谲的力量,如同无形的丝线,渗透在这库房的阴影之中,正在不断地撩拨、放大、甚至“喂养”着这些负面情绪的灵性!

“不仅仅是皮影自身生灵……”宁瑜睁开眼,目光锐利如电,“有外魔作祟,引动了此地积聚数百年的‘戏魂执念’,欲使其化而为祟!”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库房内的油灯火焰猛地跳动了几下,变得幽绿。墙上那些皮影的影子,开始不自然地扭曲、拉长,仿佛一个个挣扎欲出的囚徒。隐隐约约,似有无数细碎的哭泣、叹息、嘶吼声在空气中回荡。

徐老爷子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

阿翎上前一步,周身泛起纯净的白光,鹤影隐现,清灵之气扩散开来,暂时稳定了躁动的灵性。

宁瑜并指如剑,凌空划出一道清心符箓,金光一闪,没入库房中央。那些扭曲的影子微微一滞,细碎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老丈,此事已非寻常。”宁瑜沉声道,“需得找出那引动邪祟的源头,并设法净化这些积聚的‘戏魂执念’,否则,不仅观戏者会持续受害,只怕这些皮影彻底化妖成祟之日,便是流光城大祸临头之时!”

中卷戏台深渊

库房内的异动被暂时压制,但那股阴冷的、引动执念的外魔之力并未消失,只是如同毒蛇般缩回了阴影深处,伺机而动。

“老丈,近来城中可有什么特别之事发生?或者,徐家班可曾得罪过什么人?接触过什么不寻常的物品?”宁瑜问道。

徐老爷子惊魂未定,努力回忆着:“特别之事……若说特别,半年前,城中最大的戏楼‘溢彩楼’翻修,在地下挖出了一些古旧的残破皮影和几件陪葬的玉器,据说年代极为久远。溢彩楼的东家知道我们徐家班手艺好,便请我们去帮忙修复那些皮影。那些皮影邪门得很,破损严重,人物形象也颇为古怪,并非如今常见的戏文角色,倒像是……某种祭祀用的傀偶。我当时就觉得心神不宁,修复时格外小心,完工后便立刻送还了。”

“溢彩楼……”宁瑜记下了这个名字,“那些修复好的古皮影,现在何处?”

“应该还在溢彩楼,他们似乎打算用这些古皮影排演一出新戏,作为翻修重开的重头戏。”徐老爷子道,“另外,若说得罪人……我们徐家班一向与人为善,只是城西‘永盛班’的班主,一直觊觎我们徐家的祖传秘法,多次想高价购买,被我拒绝后,曾放话说要让我们徐家班身败名裂……但想来,他也不至于有此等手段。”

宁瑜沉吟片刻,道:“老丈,今夜可否带我们去溢彩楼一看?还有,近日可否暂停所有夜场皮影戏?”

徐老爷子连连点头:“使得,使得!我这就去告知班子里的人。”

是夜,月隐星稀。

溢彩楼坐落在流光城最繁华的街道,刚刚翻修完毕,朱漆彩绘,气势恢宏,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透着一股森然之气。楼门紧闭,唯有檐角挂着的几盏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投下晃动不安的光影。

徐老爷子有溢彩楼东家给的钥匙,三人悄然进入。

楼内空旷无人,新刷的油漆味尚未散尽。舞台宽敞,幕布低垂。后台更是堆满了各式戏服、道具和乐器。

宁瑜一进入溢彩楼,便感到那股阴冷的外魔之力比徐家班库房浓郁了数倍不止!它如同无形的蛛网,遍布楼内的每一个角落,尤其集中在舞台和后台的区域。

阿翎也感应到了,她指向后台一个上了锁的红木箱子,那箱子里散发出的不祥气息最为浓烈。

徐老爷子辨认道:“那就是存放那些古皮影的箱子。”

宁瑜示意徐老爷子和阿翎稍退,自己走到箱前,指尖灵光一闪,锁扣应声而开。箱盖掀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腐朽与阴邪的气息扑面而来!

箱内整齐地摆放着十余个古旧的皮影。这些皮影与徐家班的截然不同,材质似皮非皮,似绢非绢,颜色暗沉,雕刻风格古朴甚至有些狰狞,人物形象多是些形态怪异的巫觋、扭曲的兽形、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符号。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却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箱底放着的一面巴掌大小的、边缘破损的青铜镜。镜面模糊不清,布满绿锈,但镜背却刻着繁复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纹路,此刻正隐隐散发着微弱的、吸摄心神的光芒。

那股阴冷的外魔之力,正是从这面古镜中散发出来的!

“这镜子……不是当初一起挖出来的东西啊!”徐老爷子惊疑道。

宁瑜神色凝重:“此乃‘魇影镜’的碎片!难怪……”

他解释道:“上古有魔物,名‘魇’,喜食生灵梦境与情绪,尤嗜负面执念。其伴生之宝,即为魇影镜,能照映并放大生灵内心阴影,引动执念,吸食其精神力量。这碎片虽小,但灵性未泯,被埋藏于古墓之中,不知吸收了多少死者的残念与执妄。溢彩楼翻修,将其挖出,见天日。它本能地寻找适合的‘温床’,而徐家班那些积聚了数百年‘戏魂执念’的皮影,正是它最好的食粮与工具!”

这魇影镜碎片,不断散发着诱惑与放大的波动,影响着溢彩楼乃至整个流光城的光影之气。徐家班的皮影因其特殊秘法,灵性最高,故首当其冲,被引动了积聚的执念。而观看了夜戏的观众,在昏暗灯光和剧情氛围下,心神放松,也极易被魇影镜的力量侵入,放大内心的恐惧、悲伤或欲望,轻则精神恍惚,重则魂魄受创,乃至被吸走部分精神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