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猜疑和恐惧,都变成了铁一般的事实。
“扫把星!滚出黑水村!”
“不能让他留在村里!不然我们都得被他克死!”
愤怒的村民围住了那间已经没了主人的茅草屋。刚死了儿子的老村长,看着襁褓中那个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一双漆黑眼睛静静看着众人的婴儿,重重叹了口气。
“造孽啊……”他挥了挥手,“村尾,乱葬岗边上,有个以前看坟人留下的窝棚……让他去那儿吧。是死是活,看他的造化。以后,谁也不准接近那里!”
没有人有异议。甚至没有人去想,一个刚出生三天的婴儿,离开母乳要怎么活。
冰冷的雨水裹挟着深秋的寒意,无情地泼洒下来。一个破旧的襁褓,被随意丢弃在村尾乱葬岗边缘那个四处漏风的窝棚里。那里,是黑水村丢弃死婴和横死之人的地方。
婴儿依旧没有哭,或许他知道,哭了也没用。
就在这死寂的雨夜和弥漫的绝望中,一个瘦小的身影,顶着破草席,深一脚浅一脚地摸了过来。是村里赤脚医生孙老头的孙女,阿芜。她才六岁,瘦得像根豆芽菜。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来,看着襁褓里那双过于安静的眼睛,从怀里掏出一个还带着体温的、磕碰得坑坑洼洼的粗瓷碗,里面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
她用一根细小的木棍,蘸着米汤,一点点、一点点地滴进婴儿的嘴里。
“吃吧……吃了,就不冷了……”小女孩的声音,在这鬼哭狼嚎的风雨里,微弱的几乎听不见,却成了这片死地里,唯一的一点活气。
窝棚角落,一双因为恐惧而一直偷偷观察这边的、浑浊的眼睛(一个住在附近的老乞丐),看到这一幕,低声念叨着:“厄八字……天煞孤星……阎王打了红叉的……这女娃,不怕死吗……”
而襁褓中的婴儿,在尝到那一点点温热的米汤后,小小的喉咙动了动,那双漆黑的眼睛,第一次,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
目光穿过破败的窝棚顶,望向外面混沌一片、电闪雷鸣的天空。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
这人间,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