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理城盘桓数日,许清安遍访市井,侧耳于茶楼酒肆,留心于三教九流之地。
然而,所得皆是些捕风捉影的乡野奇谈,或是对昔日佛国荣光的模糊追忆。
关乎那“灵元火”的实质线索,却如昆弥川上晨起的薄雾,看似有形,触之即散,终究渺茫无痕。
这日黄昏,残阳如血,将点苍山脊与古城残影拉得斜长。
许清安信步由缰,不觉行至城北一处极为僻静的山坳。
此地人迹罕至,荒草没膝,唯余一座古寺的残垣断壁在夕照中默然矗立。
如同一位被时光遗忘的老僧,在无声诉说着劫后的沧桑。
寺门倾颓,匾额早已不知所踪,只有半截焦黑的梁木横亘在地,暗示着或许曾经历过的兵燹之灾。
白鹤跟随在他身侧,似乎对此地的荒凉破败有些不适,引颈清唳一声,声音在空寂的山谷中回荡,更添几分凄凉。
许清安本欲转身离去,神识却于不经意间扫过那废墟深处,一处被倒塌的经幢和瓦砾半掩的、通往地下的狭窄洞口。
洞口幽深,散发着阴冷潮湿的霉腐气息,但在那气息深处,竟隐隐透出一丝极稀薄、却异常精纯的……
灵性波动?
并非活物,更像是某种承载了知识与岁月的载体,在漫长时光的封存下,偶然泄露出的余韵。
他心念微动,袖袍轻拂,一股柔和的力道将洞口的障碍物无声移开。
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陈年灰尘与纸张霉变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指尖跃起一点清光,如同暗夜中的萤火,照亮了洞内的景象。
这是一个不大的、人工开凿的石室,或许是古寺当年的藏经密阁。
如今,石室半塌,雨水曾多次灌入,留下斑驳的水痕。
大部分经卷早已朽烂成泥,与尘埃混杂不分。
唯有角落一个以阴沉木打造、外层包裹着厚厚防火泥灰的木柜,虽已遍布裂痕,却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
许清安走近,轻轻打开那早已腐朽的柜门。
柜内,并非想象中的贝叶经或纸质书籍,而是寥寥数卷,以某种坚韧兽皮鞣制而成的卷轴。
它们被小心地放置在内层的玉盒之中,虽边缘亦有磨损,但主体大致完好。
正是这些兽皮卷轴,散发着他方才感应到的那丝微弱灵性。
他取出一卷,入手沉重,皮质冰凉。
徐徐展开,借着指尖清光,可见上面以金粉混合着朱砂,书写着密密麻麻、扭曲如虫蛇鸟迹的文字——正是古梵文。
旁边间或配有简陋的图示,描绘着火焰的种种形态,有的温和如灯烛,有的暴烈如雷霆,更有一些形态奇异,非世间常见之火。
许清安不通梵文,他凝视着那些梵文,虽不解其义,但精神沉浸其中,却能隐隐“感觉”到文字笔画间流淌的意蕴。
那是关于“火”的描述,关于一种内蕴灵性、近乎不朽的火种的特质。
他的目光,最终被其中一幅图示牢牢吸引。
那图描绘的并非自然火焰,而是一朵被禁锢在透明琉璃盏中的、不断变幻色彩的奇异火苗。
火苗的核心,似乎有一点永恒不动的光芒,而外围的光焰却如活物般流转不息。
图示旁,有几个梵文字符被特意加大、加粗,透着一股郑重其事的气息。
许清安伸出食指,轻轻虚点在那几个加大字符之上。
他阖上双眼,凝丹境的庞大灵识高度凝聚,不再试图“阅读”,而是全力去“共鸣”。
去捕捉这字符在被书写者赋予意义时,所凝聚的那一丝精神印记与信息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