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西的声音,温柔又低沉。
“嗯。”
小可索性把他的脑袋从肩膀上捧下来,放在自己腿上,让他身子舒适地在长椅上半躺着。
那双小手温柔地扭过德西热乎乎的脸,让他去看那月亮。
“你爸爸也在天上。”
“他今天,一定能看到你。也许,他现在就在月亮上,正望着你呢。”
德西望着那月亮的光辉,静默、浑润、明慧普照大地。突然,心里很是宁静。
爸爸,马丁。三十年前,他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曾经来过这里,帮助过这儿的人们。
在他知道二战历史真相后,曾经想过要去问爸爸,要问得更清楚,家族到底做了些什么,给自己一个心安的答案。
但是,爸爸已经不在了。
爸爸是个那么善良的人,是个没有拿过屠刀的好人。
在被集体裹挟的罪恶里,爸爸即使身不由己,也做了他自己,没有伤害过别人。
那清冷孤寂的月亮,仿佛能治愈心灵。
德西看着看着,刚才心底里涌出的那种伤心、失落、孤单和脆弱,也几乎被小可的那些话语,都驱散了。
“所以啊,不要难过了。我们向前看,过好自己的这一生。他们在天上,也会开心的。”
德西的脸,躺在姑娘柔软的腿上。
那一只小手,温柔地梳理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像哄孩子似地安抚着他。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像山间大石缝里的涓涓细流一般,从五脏六腑里涌出来。
通泰舒缓。好舒服。好享受。
德西能感觉到,自己灵魂那若隐若现的孤苦脉络,都在被这姑娘的话语,温柔地抚摩、珍视般地包裹着。
这小小的一片菜地,给了他一种落地为安的归属感。
他像颗种子一样,心满意足地,想在这里生根发芽。
这姑娘的怀抱,一双小手托着他醉热的脸颊,也给了他安稳感。
像阳光,像雨露,在照拂滋润着他……
时间在缓慢地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德西的酒劲慢慢地过了,清醒了一些。
但他还是很贪恋此刻被给予的温柔,不想坐起来。
姑娘腿上的温度,和他脸颊上的,一样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热度在空气中的流淌和交换。
刚才见他昏昏欲睡。毕可便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她的搂抱和接纳柔软、温暖、呵护。那只小手会不时轻轻放在他的额头上,测测他的体温,看看还是不是很热,有没有醒些酒。
德西想起那天杀鳝鱼时,这双手捂着自己的眼眶。
想起在田里捉青蛙时,这小手搭着自己的肩膀。
想起在水田里,他毫不犹豫地抱起了这姑娘。她好小。
若是夏娃是亚当的骨。当时德西就有一种感觉。
他仿佛抱起了自己曾经失落的一根骨。毫不犹豫地搂在了怀里。
德西也想起了,这姑娘躺在床上时,那白里透红的脸蛋、还有藏在白衬衣
此刻,小可这样珍惜呵护,又亲昵地照料着他。
他的心里突然“怦怦怦”地跳起来。
有一个不可遏制的念头、令他羞愧的念头,在此刻陡然浮现脑海,呼之欲出。
虽然这么做,是十足的伪君子表现。
是伪装、是欺骗、是腹黑、是居心叵测别有用心的小人之举。
但他,也要这么做了。
德西轻轻睁开眼睛。神情里依然是刚才那种、满满的伤感和脆弱。
他一句一句慢慢地说,声音既有无奈的破碎,又有断断续续的沧桑。
“小可。他们,可能会,……要我离开。”
“我只能,待六个月。”
“要是,不续签证,……我就得走。”
小可一句句听着,原本轻松的表情,越来越愣怔。
这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
什么?这就是,他刚才难过的原因?
德西,他竟然会走的啊!
这几个月,毕可觉得自己就像浸在了蜜罐里。她才拥有了、一切想要的。还放下了之前所有、独自背的负担。
怎么?才刚刚过了几个月好日子。
有了肉、鸡、鱼、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