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德西想洗碗。平常小可会在旁边做二道冲淋的。今天她不见了。
李婆婆上前轰他。
“德西,辛苦了。你去休息,赶快去休息。”
李婆婆揽过了活儿。对这个像自己家里杏奶奶一样的老婆婆,德西也听话、乖得很。
德西走到楼上,看见那姑娘正在书桌旁。拿着几块黑布在比划着,打算裁裁剪剪。
“这是做什么?”
“给你做一副长袜子,能拉到膝盖的。明天下田,穿上它,蚂蝗就叮不到腿上了。”
小可说着,又下意识看了看德西的腿。
刚才洗干净,他的裤腿早放下了。
这袜子,不能浪费布料,也不能太紧,宽度要刚好包裹住他脚的大小,和腿的粗度。
小可想了想。
“你坐这儿。”
德西坐在凳子上。看着小可蹲下,拿着布料围了他的小腿一圈。
姑娘弯腰在自己腿边,摸来摸去一直忙活的样子。
这种前所未有的亲密,让他回想起来。
刚才,他生平第一次,做为男子,那种情欲萌发的起伏。
可这个始作俑者小家伙。心灵纯粹洁净,直到现在还萌着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德西低头,蓝眸温柔地盯着姑娘的侧颜,秀气的小脸。
她明明心灵手巧。李大和却说她“干啥啥不行”。怎么会!
在德西眼里,这个姑娘什么都会。读书识字、会说写德语、收拾房间、做鞋、做袜子、解剖青蛙、做菜。
样样都好。
李大和,你再说\"毕可是废柴\",试试!
德西更是感到很暖心,这姑娘这样细心、聪慧。
她竟然……这么想着他。
小可估量了准确尺寸,这就坐在床边缝纫。天色已暗,德西点亮了房间里的煤油灯。
给他的这双踩水袜,取材自……比尔以前的,教会发给他的教士袍,一件旧袍子。布料算厚的。
不止别人的,还有之前别的教士穿旧的一两件,洗干净也留在这里了。
小可去年用其中的一件,剪裁了,絮了旧棉花,给洪宁做了件黑色的棉袄。还有些碎布,现在便缝起来,用于德西了。
物质如此匮乏,但根本不会引起某个贵族世家公子的抱怨。
他的世界,从现在开始,根本不需要其他,只取眼前一人,任他慢慢看、慢慢地去等。
等到这个姑娘,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德西也不走,就这么坐着看小可安静地缝着针。蓝眸温柔地注视着姑娘的动作,不时瞄着她的小脸。
要不是他的立体感十足又俊美的西方五官。
这样的举动,在中式描述里,其实应该可以叫做:
一个想入非非、对某个姑娘有垂涎三尺之意的登徒子。
可是房间里的气氛,却又莫名地和谐、温馨、宁静。
没有一丝,是可以被拉出来亵渎或批判的。
不一会儿,小可抬头看他,微微一笑。
“跟我讲讲,你家里的事儿吧。”
“你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在小可眼里,德西跟他那个“资产阶级小姐”离了婚。但从未提及他的妻子。那她也不提。
德西人是这样好。
他离婚,不会是他的错,一定是,……那个女的,\"欺负\"他。
如今民风淳朴,附近村子里,有极个别离婚的夫妻。现在婚姻自由。离婚,也是因为两口子老打架、过不下去。
还有,小可也听说了,下放来村里的重要干部,存在严重的思想问题,组织上也要求家属离婚、划清界限。
既然德西不提他的\"伤心事\",那自己也不提。
圣经里说:\"忘记背后,努力面前的,向着标竿直跑\"。就是让人不要沉溺在过去,活在当下。
德西想起了家人,心里陡然惆怅。他缓缓开口道。
“我爸爸叫art,妈妈叫Lena。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当然啦。德西,你就很好。”
小可眼中全是赞扬,“我们这里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你这么好,你的爸爸妈妈,一定都是好人!”
德西懂龙生龙的意思。这是说他继承了父母的优点。
他当然不会误解,自己是那个\"老鼠\"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