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的眼睛也渐渐恢复了清明，但里面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深入骨髓的悲伤，以及……一丝解脱。
剧烈的疼痛和极度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淹没他的意识。
威尔和方灵婉带来的顶尖高手，除了方灵婉身边仅存的那名受了不轻伤势的保镖，其余四人，全部战死！
代价，惨重得超乎想象！
现场一片死寂。
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林飞如同破风箱般艰难喘息的声音。
那些早就吓破胆、躲在远处的黑手党枪手，端着枪的手还在不停地发抖。
威尔脸色惨白，看着满地狼藉和那个跪在血泊中、却依旧没有倒下的身影，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对着剩下的枪手下令：“开……开枪！给……给我杀了他！快！快啊！”
幸存的七八个枪手，颤抖着举起枪，对准了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林飞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枪械上膛的声音，也没有去看那些黑洞洞的枪口。
他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朝着不远处，那个静静躺在冰冷泥水中的身影爬去。
在他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砰！砰！砰！砰——！”
子弹，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而来！
数颗子弹瞬间穿透了他的后背、肩膀、手臂、大腿……爆开一团团血花！
林飞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他没有停下，甚至没有发出痛哼。
只是固执地、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继续向前爬着。
终于，他爬到了吴芯怡的身边。
他用那双沾满自己鲜血和泥污、已经几乎抬不起来的手，颤抖着，极其轻柔地，拂去她脸上混合着雨水的血迹。
然后，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那已经冰冷、僵硬的身体，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
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驱散她身上的寒意。
他低下头，脸颊紧紧贴着她冰凉的额头，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充满了无尽的愧疚和刻骨的悲伤：
“对……对不起……芯怡……”
“是……是我没用……答应……答应保护你的……没……没做到……”
“别……别怕……我……我来陪你了……”
“下……下辈子……如果……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一定……一定好好保护你……离……离这些破事……远……远远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消失。
手臂无力地垂下，脑袋一歪，安静地靠在了吴芯怡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脸上那疯狂、痛苦、不甘的表情，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平静。
气息，彻底断绝。
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
淅淅沥沥冲刷着满地的鲜血，却只能让血色变得更加暗沉，更加刺眼。
威尔和方灵婉，以及他们身后残存的人，看着那两具在雨水中紧紧相拥、浑身浴血、再无生息的尸体，久久无言。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以及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死寂。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对那个男人的恐惧。
过了好一会儿，威尔才长长地、颤抖地吐出一口气。
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和雨水，心有余悸地喃喃道：“疯子……真是个疯子……太可怕了……”
方灵婉沉默地看着林飞的尸体，眼神复杂。
她拿出一个特制的手机，走上前。
对着林飞和吴芯怡的尸体，尤其是林飞那张即使死去仍带着一丝难以磨灭的坚毅和悲伤侧脸，清晰地拍了几张照片。
然后，她收起手机，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声音冰冷：
“任务完成。清理现场，撤。”
幸存的人如蒙大赦，慌忙开始处理同伴的尸体，搀扶着伤员，跟着威尔和方灵婉，迅速地、沉默地消失在茫茫雨幕和山林深处。
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这片被鲜血彻底浸透的山坡和满地的狼藉。
以及......那两具在冰冷雨水中，至死都紧紧依偎在一起、仿佛谁也分不开的年轻身体。
雨，下得更密了。
灰蒙蒙的天空，仿佛也在为这场惨剧无声地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