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手里那封信,薄薄一张纸,在他蒲扇般的大手里捏着,
纸页边缘都被攥得起毛了。
赵铁柱看见王胜利这副邋遢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劈手就把那封沈棠的信摔到他脸上!
“王胜利!你自己看看!你干的好事!沈棠同志!公社大队都挂了号的农技员!给你弄来的邮包差点要了她的命!”
信纸飘落。
王胜利弯腰去捡,
那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他眼睛——“剧毒”、“危在旦夕”、“包裹寄件备案在你处”……
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酒瞬间醒了大半!
“赵…赵队长!这…这中间肯定…肯定有误会啊!”
王胜利舌头都捋不直了,脸色惨白,
“我就是个…就是管个收发的…我哪知道里面…里面装的是那个啊!”
“少他妈废话!”
赵铁柱一双牛眼瞪得溜圆,唾沫星子直喷,
“备案呢!寄件资料呢!给老子拿出来!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查!那个‘广省姑婆’是哪路牛鬼蛇神!邮包在你这过的手,出了毒差点害死人!你他妈第一责任人!”
他大手一挥,
“走!去你办公室!今天不把这毒瘤子揪出来,老子把你押公社革委会去!”
两个民兵手里的梭标往下沉沉一压,发出金属摩擦的瘆人响声。
王胜利腿肚子都软了,
看着那冰冷的梭尖,看着赵铁柱吃人似的脸,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麻烦大了!这下真摊上大事了!
他哆嗦着手去摸钥匙开门,心里翻江倒海:
那邮包…确实是“广省姑婆”寄来的…他记得那天签收时,邮递员就嘀咕了一句“这味儿有点冲…像是打翻中药柜子了”…
当时他只当是腌酱菜的怪味…难道……
王胜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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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刚探出个头,
把公社大院那条黄土路晒得热气蒸腾。
沈棠安顿好还在昏睡的王晓梅,让雪宝看家,自己抬脚就往红旗公社走。
右手缠的破布条上洇着血,她也懒得管了。
刚绕过供销社那排青砖山墙,远远就看见公社大院门口堵着一堆人,闹哄哄的。
赵铁柱那副大嗓门压都压不住:
赵铁柱指着供销社后墙根方向,声音炸雷般在人群头上滚过:
“……死了!真死了!”
“老子昨晚和这老王八关在他那办公室逼他查了一宿!”
“眼珠子都不敢错!东西翻得满地都是!”
“天亮前他撒泼打滚说要去茅房!”
“结果就死在了后院茅房边上那棵歪脖子树上!”
他唾沫星子乱飞,手指激动得发抖:
“畏罪自杀!就是畏罪自杀!”
“肯定是眼看糊弄不过去,查到了东西吓破胆了!”
“我和俩兄弟在办公室里等,等了快一袋烟工夫还不见人回来,”
“踹开后院小门一看……人吊在上面,舌头都紫了!死透透的了!这下好!线索彻底断了!”
旁边民兵也跟着低声骂:
“那老王八,在办公室翻账本的时候脸就跟刷了灰一样!问他广省寄件地址是哪个公社大队,他推说时间太长查不到了,后来又说可能搞混了……磨叽到天快亮才突然捂着肚子要拉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