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锐——或者说,那个拥有着他完美外表的存在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苦涩而无奈的表情。他摇了摇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难以言说的痛苦与焦灼。“我不是dNA复制人,我……”他的嘴唇急切地张合着,似乎想要倾吐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一个关乎他存在本质的真相。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萧语微和苏澜清晰地看到他的嘴唇在动,看到他喉结滚动,看到他脸上那种急于表达的神情,但是——没有任何声音传入她们的耳中!不仅仅是声音,就连他的口型,也开始变得模糊、扭曲,仿佛有一层无形的、波动的屏障隔断在他与她们之间,使得连最专业的唇语专家也无法分辨出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你……你在说什么?”萧语微蹙紧眉头,下意识地向前倾了倾身体,试图听得更清楚,或者看得更分明。苏澜也握紧了枪,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与不解。
“我……”陆明锐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他更加用力地、几乎是嘶吼般地再次尝试,脖颈上的青筋都微微凸起。可结果依旧如此——无声的静默,扭曲的唇形,仿佛有一种超越物理规则的力量,强行扼杀了他的解释。
试了几次,结果都一模一样。陆明锐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地放弃了。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某种宿命般的绝望。他抬起头,重新看向严阵以待、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与审视的萧语微和苏澜,那目光里,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深沉而真切的受伤神情。仿佛在问:为什么连听我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为什么如此戒备着我?
苏澜与萧语微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苏澜用眼神示意萧语微保持距离和警惕,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决定冒险再靠近一些探查。她举着枪,枪口依旧稳稳地指向对方,脚步极其缓慢而谨慎地,一步一步地向陆明锐靠近。
然而,越是靠近,苏澜就越是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不适。她的视线开始不由自主地变得模糊,仿佛眼前隔了一层晃动的水波,又像是高度近视的人摘掉了眼镜,陆明锐的身影在她眼中开始变得有些摇曳不定。她使劲地眨了眨眼睛,甚至微微晃了晃头,试图摆脱这种诡异的视觉干扰,但毫无作用。
当她再次向前迈出两步,距离陆明锐已经不到十步远的时候,更令人骇然的事情发生了——在萧语微和苏澜两人清晰的视觉注视下,陆明锐的身体,竟然开始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起初只是边缘有些模糊,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但很快,这种透明化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剧。他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个正在消散的全息投影,轮廓变得不再清晰,身体内部的细节逐渐隐去,能够透过他看到身后远处研究所模糊的灯光和建筑的轮廓!
“错觉吗?”苏澜猛地停下脚步,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萧语微。而萧语微脸上那同样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的表情,明确地告诉她——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幻觉!她们两个人都看到了!
苏澜心中大急,一种即将再次失去线索的恐慌感攫住了她。她不再犹豫,猛地一个箭步向前冲去,试图在对方完全消失之前触碰到他,或者至少能离真相更近一步!
然而,就在她冲上前的同时,在两位美丽女性惊骇欲绝的目光共同注视下,那个刚刚还清晰存在的“陆明锐”,就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又如同一缕被阳光蒸发的晨雾,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骤然变得完全透明,然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原地空空如也,只剩下寒冷的夜风呼啸而过,卷起几片枯叶,仿佛他从未在那里站立过。
苏澜扑了一个空,踉跄一步才站稳。她和萧语微的脑子同时“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巨大的荒谬感和寒意瞬间席卷了全身。
这……这绝对不是现有的任何科技能够做到的!无论是光学迷彩、全息投影,还是空间折叠技术,都不可能达到如此毫无征兆、如此彻底、如此……违背物理常识的消失方式!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们所能理解的科学范畴!
萧语微的第一个念头是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最近精神压力太大,出现了集体幻觉?或者,在不经意间吸入了某些敌对势力释放的、能够影响中枢神经的致幻气体?
而苏澜则更加直接,她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在陆明锐刚才站立的位置徒劳地挥动了几下,触手所及,只有冰冷的、空无一物的空气。没有隐藏的屏幕,没有精密的投影仪器,没有任何能够解释刚才那一幕的实体存在。
她有些焦急地转过头,看向脸色同样苍白的萧语微,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刚刚……是我一个人的幻觉吗?”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对陆明锐的思念已经深刻到产生了如此逼真的癔症。
“不是。”萧语微斩钉截铁地摇头,她的声音虽然也有些发紧,但眼神却恢复了科研工作者特有的冷静与肯定,“我也看见了,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而且,我很确定,我自己没有精神类疾病史,近期也没有接触过任何可疑的致幻物质。”她环顾四周,一切都恢复了平常,唯独那个人的出现与消失,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诡异的谜团。
线索,又一次在即将触及核心的瞬间,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中断了。
第二天,强烈的困惑与不安驱使着萧语微和苏澜,她们决定从源头开始,重新梳理这件事情。萧语微动用了她作为顶级科学家的特权,向高层表达了需要彻查此事的严肃要求。对于这位挽救了无数生命、代表着人类未来希望的科学家,她的请求得到了高度重视和绿灯放行,有关部门被要求全力配合。
于是,两人驱车前往了南部战区南龙舰队的驻地。她们预约会见了当年负责接应Aadea号幸存者、运送陆明锐遗体的刃海级巡洋舰7号舰的舰长——白葑。
在一间简洁而充满军旅气息的办公室内,双方见面了。
“白舰长,好久不见。”苏澜伸出手,与这位面容刚毅、身材挺拔的中年军官握手。她今天穿着一身笔挺的校官常服,短发利落,英姿飒爽,与身边穿着简约大气米白色风衣、气质清冷知性的萧语微站在一起,形成了两道截然不同却同样引人注目的风景线。
“你好,苏中校。你好,萧博士。”白葑舰长态度客气而严谨,与两人分别握手后,邀请她们落座。勤务兵送上了热茶。
简单的寒暄后,苏澜直接说明了来意:“白舰长,这次冒昧来访,主要是想和您溯源一下关于四年前,陆明锐同志的遗体在贵舰运送期间的一些细节。”
“嗯,上级已经通知我了。”白葑点了点头,表情严肃,“我接到通知后,特地回去仔细翻阅了当时的航海日志。”他略带歉意地补充道,“抱歉,按照规定,航海日志原件不能带离舰艇。”
“我们理解。”苏澜表示同意,她知道航海日志涉及大量军事任务细节和航行坐标,属于高度机密。
白葑回忆道:“当时,从Aadea号返航回来,由蛟龙突击队负责接应和善后。陆明锐同志的遗体,由蛟龙的队员收殓在后舱室。那里是蛟龙大队的休息室和临时任务准备室,人员流动相对频繁……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肯定,“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当时舰艇靠港后,蛟龙负责遗体转运的同志,是专门致电给我请示过,得到批准后才进行的搬运操作,流程上是完备的。”
说完,他打开办公桌的抽屉,取出一个密封的军用U盘,推到苏澜面前:“这是当时后舱室及周边通道的监控录像备份。从遗体安置到搬运下船,全程都有记录。你们可以拿回去仔细查看,看看是否有任何可疑人员靠近过,或者动过遗体。这是我能提供的、最直接的证据了。”
“非常感谢您的配合,白舰长。”苏澜郑重地接过U盘。
萧语微又就几个可能的细节询问了白葑,但并未获得更多突破性的信息。道谢告辞后,两人带着U盘离开了舰队驻地。
回到车上,萧语微立刻将U盘交给了车载系统连接的胡萝卜进行分析。“胡萝卜,扫描解析U盘内所有监控视频,进行逐帧分析,重点识别是否有人员接近目标(陆明锐遗体),或者有任何异常操作行为。”
“指令已接收,开始分析……”胡萝卜的电子音响起,庞大的运算能力开始投入到视频数据的处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