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死去的陈敬轩(2 / 2)

陆明锐凭借着来时的记忆,操控着皮卡,在夜色和雪光中,颠簸着驶回了那个寂静的村庄。整个路程中,车内只有引擎的轰鸣和窗外风雪的呜咽,没有人说话,沉重的气氛几乎要凝结成冰。

到了村子,在陆明锐手提的应急灯惨白的光晕指引下,陈大发抱着林小满,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村子后山的祖坟地。积雪没过了脚踝,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陆明锐拿着工兵铲,默默地跟在后面。

坟地在一片背风的山坡上,许多墓碑都已被积雪掩盖,显得荒凉而肃穆。陈大发找到了她父母合葬的坟墓旁边一块相对平整的空地。

“就在这里吧。”她轻声说,仿佛怕打扰了安眠的先人。

陆明锐没有多言,开始奋力地用工兵铲挖掘冻得坚硬的土地。锵!锵!铲尖与冻土碰撞,发出沉闷而孤独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夜里传得很远。苏澜也找来一根木棍,帮忙清理积雪和松动泥土。

陈大发就那样抱着林小满,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观看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没有蜡烛,没有纸钱,没有墓碑,甚至没有一声哭泣。只有呼啸的寒风,飘落的雪花,以及铁铲掘土的单调声响,为这个温柔善良却结局凄惨的小娘惹,举行了世界上最简陋、最悲伤的葬礼。

陆明锐知道,埋葬在这里的,不止是林小满饱受摧残的躯体,一同被埋入这冰冷冻土之下的,还有陈敬轩完整的灵魂,她对未来的所有希望,以及那两个再也找不回来的、笑容灿烂的儿子。一个家庭,就这样在末日的阴影下,彻底分崩离析,化为乌有。

一个小时后,一个简单的墓穴挖好了。陈大发亲自将包裹着白布的林小满缓缓放入其中,她跪在墓穴边,久久地凝视着,最后用手捧起一抔冰冷的、混合着冰雪的泥土,轻轻地、轻轻地撒在了白布上。然后,她站起身,背过脸去。

陆明锐和苏澜默默地用铲子将泥土推入墓穴,将其填平、压实。没有立碑,或许是不想,或许是无法,或许……是觉得任何碑文都无法承载这份过于沉重的悲伤。

整个过程,陈大发没有再流一滴眼泪。当墓穴被填平时,她仿佛也完成了某种仪式,某种与过去彻底告别的仪式。

陆明锐载着仿佛只剩下躯壳的陈大发,再次回到了水上乐园。她没有下车,只是摇下了车窗,点燃了一支从车里找到的、不知牌子的香烟,夹在指间,任由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她一动不动,目光空洞地望着乐园那漆黑一片的建筑轮廓,仿佛那里藏着什么答案,又或者,什么都没有。

陆明锐独自走进餐厅。里面的景象让他胃部再次一阵翻滚。尼克站在那里,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中捞出来一般,他脚下的地面上,暗红色的液体几乎汇聚成了一个小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某种……内脏破裂后的腥臊气。颂帕和拉查以极其扭曲、痛苦的姿势倒在地上,显然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承受了远超想象的折磨。

“走吧,没什么好玩的了。”陆明锐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厌恶,对尼克说道。他不想评价尼克的所作所为,在这种极致的仇恨面前,任何道德评判都显得苍白。

“行吧。”尼克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他走到那两个因为失血和剧痛而意识模糊、却求死不能的畜生面前,蹲下身,用匕首在他们脖颈的动脉上,精准而又缓慢地各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汩汩涌出。他看也不看那两具开始轻微抽搐的身体,站起身,用一块从尸体上扯下的布擦了擦手和匕首上的血迹,转身朝着陆明锐走来。他知道,这种缓慢失血而死的过程,将让他们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里,清晰地感受着每一秒生命力的流逝,体验那逐渐降临的、冰冷的死亡。这是他们应得的。

尼克上了皮卡车的后座,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他看着旁边那个如同雕塑般、连烟灰都忘了弹的陈大发,心中一阵刺痛。他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用一种带着力量和决绝的姿势,用力地搂住了她单薄的肩膀,声音低沉而坚定地说了一句:

“我们回家。”

希望,是一个人还能称之为“活着”的意义所在。它如同心脏搏动的动力,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一旦希望彻底丧失,心脉便会受损,灵魂的精气神会被抽空,整个人就如同被蛀空的树木,外表或许还在,内里却早已枯萎死亡,与行尸走肉无异。这,就是陈大发此刻的状态。

来时路上那份夹杂着紧张与期待的雀跃,与离开时这失魂落魄、万念俱灰的沉寂,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槟城,这片陈大发的故土,最终留给她的,只有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废墟和一段不堪回首的惨痛记忆。这份沉重,也如同阴云般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让那些即将回到自己牵挂之地的人,也不由得忧心忡忡,前路,似乎比来时更加迷茫和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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