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来临后第八十四天的白天如期而至,只是天空依旧被铅灰色的厚重云层笼罩,稀疏的雪花执着地飘洒,落在Aadea号洁白的甲板上,旋即被船上强大的环境控制系统维持的恒定温度所融化,只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痕迹,仿佛无声的泪。游轮内部,与外部世界的严寒和死寂截然不同,温暖如春,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比外面风雪更冷的、源自背叛与阴谋的寒意。
陆明锐被反绑着双手,像一尊沉默的雕像,被迫伫立在萧语微舱房那扇敞开的豪华木门旁。他的身体僵硬,肌肉因为极力压抑的愤怒和担忧而绷紧如铁,腕部的塑料束带几乎要嵌进肉里。但他的大脑,却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超级计算机,疯狂地分析着眼前这令人费解的一幕。
陆明锐的内心充满了惊涛骇浪。她表现出来的那种对先进设备和荣誉地位的“兴趣”,那种似乎愿意与虎谋皮的“合作”姿态,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这不像他认识的那个萧语微,那个将全部身心投入到拯救女儿和研究真相中的科学家,那个骨子里透着清高与疏离,对世俗权力和虚荣不屑一顾的女子。难道在绝对的力量和诱惑面前,连她也动摇了吗?不,不可能!陆明锐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想法,一种更深层的直觉告诉他,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萧语微……她到底在想干什么?武力?她没有机会,计谋?她想怎么做?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沟通。
萧语微脸上那抹突然绽放的笑容,如同在冰封湖面上投下的一粒石子,漾开了细微却动人的涟漪。她的笑容并非热情洋溢,而是一种带着距离感的、恰到好处的矜持与算计。她巧妙地一个转身,动作流畅而自然,如同水中的游鱼,不着痕迹地脱离了伍德那充满占有欲的触碰范围。丝质衬衫的衣角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带起一阵淡淡的、混合着墨水与淡香的微风。
“伍德先生,”她的声音清越,如同玉石相击,带着一种理性的冷静,“我想你或许理解得还不够全面。我需要的,并不仅仅是最先进的仪器和设备——那只是进行研究的基础工具,我想世界上任何一个残存且有势力的国家都能满足。”她微微抬起下巴,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直视着伍德,里面闪烁着一种伍德非常熟悉且渴望看到的、属于野心家的光芒,“同样,我也需要与之匹配的、毋庸置疑的荣耀与至高的地位。这意味着独立且不受干扰的研究权限,意味着我的名字必须与我的研究成果一样,屹立在人类智慧的巅峰,而非湮没在某个庞大机构的名单之中。你……可以明白我的意思吗?”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伍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他太熟悉这种语气和眼神了,在他所处的那个名利场中,无数人怀揣着同样的野心。他立刻上前一步,语气变得更加热切,仿佛找到了最能打动对方的钥匙:
“当然!我完全明白,尊贵的萧女士!”他几乎要手舞足蹈,但强行克制住了,只是用更加炽热的目光注视着萧语微,“请您放心!无论未来的诺贝尔奖是否还存在,以您即将取得的成就,您都必将成为科学界当之无愧的魁首!我们将会为您建立独立运营、资源无限供应的顶尖研究院,完全由您主导!您的研究,必将引领以阿美莉卡为首的全人类,建立起全新的、更优越,更自由的秩序!而您的名字,将在人类历史上熠熠生辉,永载史册!”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光辉灿烂的未来。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深深嗅了一下刚才揽过萧语微腰肢的手掌,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清冷而诱人的体香,脸上露出了迷醉而贪婪的神情。
“而且……”伍德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魅惑,他微微鞠了一躬,行了一个夸张的绅士礼,“我亲爱的萧女士,您不仅将获得无上的荣誉与权力,您也将获得……我,阿美莉卡久负盛名的格伦森家族的长子,伍德·格伦森最真挚的仰慕与欢心。”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萧语微,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动容,“您的美丽与聪慧,在我看到您的第一眼,就已经彻底俘获了我的心。这样的条件,您看……还合适吗?”他将个人情感也作为筹码摆上了谈判桌,试图用这种混合着权力与“爱慕”的攻势,彻底瓦解她的心防。
萧语微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羞怯或喜悦,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她轻轻端起吧台上一个原本用来装水果的水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仿佛在权衡利弊。
“阿美莉卡人的确很是热情和直率。”她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她放下杯子,优雅地踱步到吧台后面,这个动作让她与伍德之间重新隔开了一段安全的距离,也让她能够更好地观察他和门口的陆明锐。她双手轻轻撑在光滑的吧台面上,身体微微前倾,这个姿势让她优美的身体曲线更加在男人们的视线中凸显,同时也带上了一种谈判者的压迫感。“不过,不得不承认,你提出的条件,听起来的确也算是丰厚了。”她话锋微微一转,那双洞察人心的美眸直视着伍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虑,“只是,伍德先生,所有这些令人心动的承诺,目前都仅仅停留在言语之上。在这个秩序崩坏的时代,仅凭言语保证,是否……过于苍白和缺乏保障了一些呢?”
伍德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敏锐地感觉到萧语微似乎有脱离掌控的迹象,这种不确定感让他瞬间有些慌乱。他不能允许到手的鸭子飞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个箭步上前,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萧语微放在吧台上的那只纤纤玉手!他的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甚至有些粗暴。
“你放心!萧女士!”伍德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语气急切地保证道,“我们可以签订正式的合作合同!白纸黑字,具有阿美莉卡的法律效力!你知道的,我们阿美莉卡人最是讲究‘契约精神’了!一切都将按照最正规、最严谨的程序来办!”他试图用“契约精神”这个在末世几乎已成笑话的概念来增加自己承诺的可信度。
萧语微的手被他攥在手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因为激动和欲望而渗出的湿热汗水。她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但并没有立刻抽回手,只是任由他握着,脸上露出一丝仿佛被打动的思索神色。
她轻轻笑了笑,那笑容如同冰山上反射的阳光,璀璨却带着寒意:“合同?嗯……这倒是一个办法。”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么……现在就可以起草一份初步的意向吗?这样,等我们顺利回到阿美莉卡,我也好拿着它,和你的长官们进行更具体、更深入的‘商量’。”她特意强调了“商量”二字,暗示着这并非最终定论,而是需要更高层级确认的开始。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我的女士!”伍德喜出望外,只要她肯谈,肯签东西,就意味着她愿意上钩!但他看了一眼门口如同随时可能暴起的雄狮般的陆明锐,心中闪过一丝忌惮。他不能给陆明锐任何可乘之机,也不能让萧语微离开自己的视线哪怕一秒钟。
“只是……”伍德脸上露出一个为难又充满占有欲的笑容,他紧紧握着萧语微的手,不由分说地,用力将她从吧台后面拉了出来!萧语微似乎猝不及防,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呼,被他强大的力量带得踉跄一步,直接跌入了他的怀中!
伍德顺势用一只手臂紧紧箍住她纤细而柔韧的腰肢,另一只手则依旧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几乎是将她半强迫地按在了旁边一张坚实的红木书桌上!她的后背紧贴着伍德的胸膛,上半身则因为他的钳制而微微前倾,形成了一个极其被动且屈辱的姿势。
“我可以……这样抱着你写吗?”伍德将嘴唇凑到萧语微的耳边,贪婪地呼吸着她发间和颈侧那清冷迷人的香气,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和不容置疑的掌控欲,“毕竟……我亲爱的萧,我现在是一分钟……一秒钟都不能离开你。我怕我一松手,你就会像美丽的蝴蝶一样飞走了。”他的身体紧紧贴着萧语微,感受着她衬衫下那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身体曲线和温热的体温,这对他而言,不仅仅是美色的诱惑,更是权力在握的实体象征!这是权利的香味!这是权利的温度!更是权利的欲望!怎么让他舍得放开哪怕一瞬间呢?
“畜牲!放开她!”陆明锐目睹此景,只觉得一股炽热的怒火瞬间冲上天灵盖,烧光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目眦欲裂,奋力挣扎,束缚手腕的束带勒得更深,几乎要见血!他朝着伍德发出野兽般的怒吼,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