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赶紧下去守着你那破机枪去！”陈大发不耐烦地挥挥手，然后像是习惯性地，又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眉头微微蹙起，似乎那里真的有什么不适。
尼克狐疑地看了她捂着的胸口两眼，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小心点。”他瓮声瓮气地嘱咐了一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悻悻然地走下了楼梯。
顶楼只剩下陆明锐、苏澜和陈大发三人。
“陆明锐。”陈大发叫住了正准备和苏澜一起下楼的陆明锐。
“怎么了？”陆明锐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此刻的陈大发已经重新戴上了战术头盔，将凌乱的长发塞了进去，虽然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几分锐利，只是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她走到陆明锐面前，抬头看着他，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待会儿……如果情况真的不妙，守不住了，必须要撤退的时候，”她顿了顿，目光紧紧锁定陆明锐，“你记得，一定要上来找我。有重要的事情。”
陆明锐看着她异常严肃的表情，心中微微一动，但他没有多问，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放心好了，大发。我们一路从摩纳哥并肩作战，穿越地中海，走到这里，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关头，没有一次放弃过任何一个同伴。这次也一样，我们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
陈大发听了他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她用力点了点头，再次强调：“记住，一定要来找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甚至有一丝……孤注一掷的意味。
“好，我记住了。”陆明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这份嘱托刻在心里，这才和苏澜一起转身下楼。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陈大发缓缓走到观察孔前。窗外，变异体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正在由远及近，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仿佛死亡的潮水即将再次淹没这片脆弱的孤岛。她抬起手，再一次，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双恢复了清明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无人能懂的、混合着担心与可怕的复杂神色。
——
一楼，气氛同样凝重。
伍德走下楼梯，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而污浊的空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的郁结之气全部吐出。他刚好与刚刚把加塔尔尸体草草扔到后院、返回屋内的亚瑟和威斯特打了个照面。
“加塔尔……他怎么就……”正在检查机枪的约翰看到他们回来，以及伍德难看的脸色，震惊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忍不住低声问道。虽然加塔尔行为乖张，但毕竟是并肩作战的队友，他的突然死亡，还是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伍德面无表情，用简洁而冰冷的语言，将他在三楼看到的情景——陈大发的衣衫不整、惊恐无助，以及加塔尔脖颈上那致命的一刀——复述了一遍。他的叙述客观，甚至带着一丝对加塔尔行为的定性，但眼神深处却没有任何悲戚，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你认为……他死得有些古怪？”亚瑟点燃一支烟，靠在墙边，目光透过缭绕的烟雾看向伍德，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虑。他指的是那一刀过于精准和利落，不像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受害者能做出的反击。
伍德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表情，语气淡漠地说道：“不重要了。他究竟是怎么死的，现在追究毫无意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三名海豹队员，声音压低，带着一种现实的冷酷，“重要的是，我们得活下去。如果被外面那些怪物攻破这里，我们所有人都得死，谁都跑不了，明白吗？只有活着，才能谈以后，谈其他。”他将“活下去”摆在了最高优先级，巧妙地回避了关于加塔尔死亡真相的探讨。
亚瑟沉默地点了点头，吐出一口烟圈。“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伍德。”他话锋一转，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军方，或者说是国防部，到底还需要我们在这里坚持多久？他们到底想要看到什么？”他一直很清楚，伍德大部分时间脱离战斗，就是在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将这里的战斗数据、怪物行为模式，通过那些时断时续的卫星链路，传回后方。他们在这里的每一分钟流血牺牲，都带着被“观察”和“记录”的性质。
伍德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揉了揉眉心：“上面的命令是，尽可能久地坚守，最好是能将携带的弹药全部消耗殆尽再考虑撤离。”他嗤笑一声，显然对这个不切实际的命令感到荒谬，“不过，我觉得这根本不可能。下一波攻击，绝对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我已经预估了，我们守不了多久。”
他抬起头，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透露出一丝早已准备好的后手：“所以，我已经在建筑物的一些关键承重点和出入口，预埋了高爆炸药。如果实在守不住，我们就按照预定计划，上车强行突围撤退。然后，遥控引爆，把这个堡垒连同外面那些变态的怪物，一起送上西天！”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样一来，我们失去了固守的据点，陷入了更大的危险之中，就算是国防部的那帮老爷们，也没有理由再硬逼着我们留在这里送死了。毕竟，‘直播’也需要‘演员’活着，才能继续下去，不是吗？”
亚瑟仔细听着伍德的计划，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看了看身旁的威斯特和约翰，两人也都微微点头，表示同意。这个计划虽然冒险，但确实是目前情况下，最能争取主动、摆脱被动消耗困境的办法。
“嗯，这个计划可行。”亚瑟最终点了点头，将烟头碾灭，“就按你说的做。让大家做好准备，下一波攻击，就是决定我们能否活着离开的关键了。”
窗外，变异体的嚎叫声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的战鼓，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短暂的休整即将结束，更加残酷的战斗，一触即发。而在这栋摇摇欲坠的堡垒内部，信任的裂痕已然深种，各自的打算与秘密，也在暗流涌动，为这场生存之战，增添了更多扑朔迷离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