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宇半推半就的重新在小马扎上坐下,毛巾上方露出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看透了对方伎俩的戏谑。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急得额头冒汗的胡景行,慢悠悠地开口了,语气里的嘲讽几乎凝成了实质:
“老板,你还真是黑心啊!”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砸得胡景行一愣。
紧接着,刘文宇抬手指了指巷口,用一种极其认真的、仿佛在提出一个建设性意见的口吻说道:
“老板,要我说,你干脆也别在这儿摆摊了,费劲巴拉的。你直接拿把刀,往那巷口一站,凡是经过这里的人,你二话不说直接上去就是一刀!”
胡景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建议给搞糊涂了,下意识地问道:“啊?然后呢?”
“然后?”刘文宇嗤笑一声,“简单啊!给钱的,让他们走人!不给钱的直接弄死他得了!你看,这多省事儿?来钱也快!比你在这儿吭哧吭哧编故事、报天价轻松多了!”
他说着,还配合地做了一个挥刀砍劈的动作,眼神里满是“我这是在为你着想”的真诚。
胡景行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用最辛辣的方式讽刺他刚才的开价跟抢劫无异。他的老脸瞬间涨红了,好在灯光昏暗看不太清。
他尴尬地搓着手,讪讪地笑道:“哎呦,小兄弟您可真会说笑,说笑了……抢劫杀人那都是犯法的,要掉脑袋的!咱可不干那糊涂事儿,我可是正经的生意人!童叟无欺,诚信经营!”
“童叟无欺?诚信经营?”刘文宇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老板,就您刚才开那价,您这可比抢劫来钱快多了,风险还低!抢劫还得担心苦主反抗,担心被公安抓。您这可倒好,往这一坐,嘴皮子上下一碰,两百斤猪肉一百斤面再加五百现大洋!”
“好家伙,旧社会的地主老财收租子都没您这么狠的。抢劫顶多是谋财,您这简直是谋财还要诛心啊!我差点以为我进的不是簋街,而是哪个山头的土匪窝呢!”
这一连串夹枪带棒、极尽挖苦的话,像连珠炮一样轰向胡景行,把他砸得晕头转向,面红耳赤。
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小子年纪不大,嘴皮子却利索得跟刀子似的,而且根本不吃他虚张声势这一套。
“哎哟,小兄弟,您这话说的……我……我这不是……”胡景行词穷了,抱着盒子的手都有些无力。
他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被对方看得透透的。再端着,这交易就真黄了。
他此刻无比怀念刚才刘文宇抚摸碗时那专注的神情,那才是真正想买东西的人该有的样子。
“小兄弟,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胡景行终于放下了那点可怜的架子,开始装可怜。
“您是不知道,我这心里也苦啊。这世道,弄到这么件宝贝,我担了多大风险?一家老小等着米下锅,我也是没办法……刚才那价是高了点,高了点……您看,您诚心想要,您给个价?您说个实在价!”
刘文宇看着眼前瞬间从“奇货可居的奸商”切换到“凄风苦雨养家难”模式的老胡,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