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通往沃土大队的乡间土路上,张仕田正和他母亲孙巧凤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午后的日头依旧毒辣,晒得土路发烫,扬起细细的灰尘黏在汗湿的裤腿上,更添了几分烦躁。
张仕田心里的火气,比这日头还旺。他一边走,一边不住地咒骂,唾沫星子横飞:
“娘!您是没看见刘老三那副嘴脸!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他明明就有那个本事,连投机倒把办的郑副主任都对他客客气气的,搞五百斤肉对他来说算个啥?不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吗?”
“可他呢?推三阻四,说什么自己饭碗都端不稳,没余力管闲事?我呸!他就是不想帮!他就是看不得咱们家好!”
他越说越气,脸涨得通红,仿佛刘文宇不帮他,就是犯了天大的罪过。
“娘,您想想,只要他这次肯伸手拉我一把,把那五百斤肉搞来,我就能转正!成了正式工,那就是端上了铁饭碗,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月月有工资,年年有福利!”
“等过段时间厂里分了房,我立马就把您接到城里去享福!再也不用看我奶奶的脸色,不用在这乡下受罪!”
他描绘着美好的未来,试图燃起母亲同仇敌忾的情绪,随即话锋一转,将所有的怨毒都指向了刘文宇:
“可刘老三呢?他这是硬生生要断了我的前程,断了咱们家进城享福的路啊!其心可诛!简直就是其心可诛!”
“娘!这次您可不能再心软,不能再讲什么亲戚脸面了!那玩意儿值几个钱?能当饭吃还是能让我转正?”
他猛地停下脚步,抓住孙巧凤的胳膊,眼神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
“这次去,您就听我的!刘老三要是不把我转正需要的物资凑齐了,您就在他家里住下!就在我大姨家闹!”
“吃他家的,喝他家的,让他家不得安生!我看他刘老三丢不丢得起这个人!我看大姨和大姨夫能撑到几时!”
孙巧凤此刻的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她本就颧骨高耸,嘴唇薄削,一副刻薄相,此刻因着儿子的挑唆和内心贪婪的灼烧,更是显得面目狰狞。
她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恶毒的咒骂:
“这个小瘪犊子!反了他了!当年要不是咱家时不时接济他们点,他们家还指不定饿死几口人!”
“现在翅膀硬了,当了个什么破采购员,就敢不认穷亲戚了?敢给他亲姨甩脸子了?真是给他脸了!”
她越想越觉得儿子说得对,刘文宇就是白眼狼,就是看不得她们家过上好日子。
“仕田你放心!”孙巧凤拍了拍儿子的手,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蛮横。
“这次娘给你做主!刘文宇要是不把你这事办妥帖了,娘就赖在你大姨家不走了!我看他们老刘家还要不要脸!”
“如果他们家真的豁出连脸都不要了,那我就去他的单位闹,我看他刘文宇在派出所还能不能待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