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大元年丁亥(公元567年)
春季正月初一,发生日食。
尚书左仆射袁枢去世。
正月初三,陈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光大”。
正月十九日,陈废帝(陈伯宗)到南郊祭天。
正月二十日,北齐太上皇帝(高湛)返回邺城。
正月二十七日,周武帝举行亲耕藉田仪式。
二月初一,北齐后主(高纬)举行加冠礼(象征成年),大赦天下。
当初,陈高祖(陈霸先)在梁州时,任用刘师知为中书舍人。刘师知学识广博、擅长写文,熟悉礼仪制度;历经陈世祖(陈文帝)一朝,虽然职位没升迁,但受信任程度很高——他和扬州刺史安成王陈顼、尚书仆射到仲举一起接受遗诏,辅佐新帝(陈伯宗)。
刘师知、到仲举常年在皇宫内办公,参与决断各项事务;陈顼则带着三百名随从住进尚书省(朝廷行政中枢)。刘师知见陈顼的地位、权势被朝野上下看重,心里忌恨他,就和尚书左丞王暹等人谋划,想把陈顼排挤出京城。众人犹豫不决,没敢先动手。
东宫通事舍人殷不佞,一向以名节自居,又受东宫(太子府)委托,就骑马直奔陈顼的相府,假传圣旨说:“现在天下太平,王爷可以回东府(扬州刺史官署)处理州里的事务。”
陈顼正要动身,他的中记室(属官)毛喜飞马赶来见他,说:“陈朝得天下时间不长,国丧接连发生(指陈文帝去世),朝廷内外人心惶惶。太后(沈妙容)深思熟虑后,才让王爷您进尚书省共理朝政。今天这话,肯定不是太后的意思。国家社稷为重,希望王爷三思——必须再向太后奏请确认,别让奸人得逞。现在您一旦出京,就会受制于别人,就像三国时的曹爽,想做个富家翁都做不到啊!”
陈顼派毛喜和领军将军吴明彻商量,吴明彻说:“新帝正在守丧(谅暗,指帝王居丧),朝政有很多缺失。殿下您就像周代的周公、召公那样,是皇室至亲,应当辅佐安定社稷,千万留在京城别犹豫。”
陈顼于是假装生病,召刘师知来见自己,留住他谈话;同时派毛喜先入宫向太后禀报。太后说:“现在伯宗年幼软弱,政事全交给二郎(陈顼排行第二)处理。让他出京这事,不是我的意思。”毛喜又把这话告诉废帝,废帝说:“这是刘师知他们自己做的,我不知情。”
毛喜出来把情况报告给陈顼,陈顼立即囚禁刘师知,亲自入宫见太后和废帝,极力陈述刘师知的罪状,还亲自草拟敕令请太后、废帝签字,把刘师知交给廷尉(司法机构)查办。当天夜里,刘师知在狱中被赐死。陈顼任命到仲举为金紫光禄大夫(闲职,削夺实权),王暹、殷不佞一同被交付治罪。
殷不佞是殷不豁的弟弟,从小有孝行,陈顼一向看重他,所以唯独他没被处死,只被免官。王暹被斩首。从此,陈朝的国政全归陈顼掌控。
右卫将军、会稽人韩子高镇守领军府,在京城建康的将领中,他的兵力最雄厚,还和到仲举合谋(反对陈顼),只是没来得及动手。毛喜建议陈顼:挑选士兵、马匹配给韩子高,还赐给他铁器、木炭,让他修整武器铠甲。
陈顼吃惊地说:“韩子高要谋反,我正想抓他,为什么反而要这样做?”毛喜说:“先帝的陵墓刚修好,边境的敌人还很多;而韩子高受前朝重用,名义上是顺应朝廷的将领。如果现在抓他,恐怕他不肯立即束手就擒,说不定会酿成祸患。应该用安抚的方式稳住他,让他不怀疑,等机会再除掉他——到时候只需要一个壮士就能办成。”陈顼深表赞同。
到仲举被罢官后回到家里,心里很不安。他的儿子到郁,娶了陈世祖的妹妹信义长公主,被任命为南康内史,还没去上任。韩子高也感到自身危险,请求外调去衡州、广州等地镇守;到郁经常坐着小轿,穿着女人的衣服,偷偷去和韩子高谋划。
恰逢前上虞县令陆昿和韩子高的军主(将领)告发他们谋反。当时陈顼在尚书省,就召集在职的文武官员,声称要商议立皇太子的事。第二天清晨,到仲举、韩子高进入尚书省,立即被抓;到郁也一同被押送到廷尉,陈顼下诏,将三人在狱中赐死,其余党羽一概不追究。
二月初十,南豫州刺史余孝顷因参与谋反被处死。
二月十二日,陈顼任命东扬州刺史、始兴王陈伯茂为中卫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陈伯茂是废帝(陈伯宗)的同母弟弟,刘师知、韩子高的谋划,他都参与了;陈顼怕他煽动朝廷内外,所以任命他为中卫大将军,专门让他住在皇宫里,和废帝一起生活(便于监视)。
三月二十四日,陈朝任命尚书右仆射沈钦为侍中、左仆射。
夏季四月十三日,北齐派散骑常侍司马幼之出使陈朝。
湘州刺史华皎听说韩子高死了,心里很不安,就修整铠甲、聚集部众,安抚自己的下属,还上奏请求调任广州刺史——想借此试探朝廷的态度。陈顼假装同意,但诏书一直没发。华皎暗中派使者联络北周,请求派兵支援;又主动归附后梁(萧詧建立的政权),把儿子华玄响送到后梁做人质。
五月二十四日,陈顼任命丹杨尹吴明彻为湘州刺史(接替华皎)。
五月二十五日,北齐任命东平王高俨为尚书令。
陈顼派吴明彻率领三万水军直奔郢州(今湖北武汉);五月二十七日,又派征南大将军淳于量率领五万水军随后跟进;还派冠武将军杨文通从安成(今江西安福)走陆路出兵茶陵(今湖南茶陵),巴山太守黄法慧从宜阳(今江西宜春)出兵澧陵(今湖南醴陵)——几路兵马共同袭击华皎,同时和江州刺史章昭达、郢州刺史程灵洗合谋进军讨伐。
六月初三,陈顼任命司空徐度为车骑将军,统领建康的各路军队,走陆路赶赴湘州。
六月十二日,周武帝尊母亲叱奴氏为皇太后。
六月二十日,北齐封皇弟高仁机为西河王,高仁约为乐浪王,高仁俭为颍川王,高仁雅为安乐王,高仁直为丹杨王,高仁谦为东海王。
华皎的使者抵达长安(北周都城),后梁君主也上奏北周,说明情况并请求出兵;北周大臣商议是否出兵响应。司会(北周官名,掌财政)崔猷说:“去年东征北齐,我军死伤过半。近来虽然安抚百姓,但战争创伤还没恢复。现在陈朝保境安民,和我们敦睦邻好,怎么能贪图他们的土地、接纳他们的叛臣,违背盟约信义,发动没有正当理由的战争呢!”晋公宇文护不听。
闰六月十三日,宇文护派襄州总管卫公宇文直,统领柱国陆通、大将军田弘、权景宣、元定等人率军支援华皎。
闰六月十六日,北齐左丞相、咸阳武王斛律金去世,享年八十岁。斛律金的长子斛律光是大将军,次子斛律羡和孙子斛律武都都是开府仪同三司,分别镇守地方重镇;其他子孙被封侯、身居高位的也很多。斛律家出了一位皇后(斛律光之女,北齐后主皇后)、两位太子妃、三位公主,侍奉北齐三代君主,尊贵宠爱无人能比。
从北齐肃宗(高演)以来,朝廷对斛律金的礼遇更加隆重——每次朝见,都允许他坐人拉的步挽车到宫殿台阶前,有时甚至用羊车迎接他。但斛律金并不因此高兴,曾对斛律光说:“我虽然没读过书,但听说自古以来外戚很少能保全家族的。女儿如果受宠,会被其他贵族嫉妒;不受宠,又会被天子憎恶。我们家是靠战功获得富贵的,何必靠女儿受宠呢!”
闰六月十七日,北齐任命东平王高俨为录尚书事,左仆射赵彦深为尚书令,数定远为左仆射,中书监徐之才为右仆射。数定远是数昭的儿子。
秋季七月十四日,陈废帝立皇子陈至泽为皇太子。
八月,北齐任命任城王高湝为太师,冯翊王高润为大司马,段韶为左丞相,贺拔仁为右丞相,侯莫陈相为太宰,娄睿为太傅,斛律光为太保,韩祖念为大将军,赵郡王高睿为太尉,东平王高俨为司徒。
高俨深受北齐太上皇帝(高湛)和胡皇后宠爱,当时兼任京畿大都督、领军大将军,还统领御史中丞。北魏旧制规定:御史中丞外出时,要和皇太子分路而行;王公大臣见他过来,都要远远停下马车,卸下车辕放在地上,等他经过才能动;要是有人迟缓违制,中丞的侍从就用红棒击打。
自从北齐迁都邺城后,这套礼仪就废除了。太上皇帝想让高俨尊贵受宠,下令恢复旧制。高俨刚从北宫出发,准备去上任中丞时,京畿的步兵骑兵、领军府属官、中丞的仪仗、司徒的仪仗队,全跟在他身后。太上皇帝和胡皇后在华林园东门外搭起帐幕观看,派宦官骑马疾驰去高俨的仪仗队里——宦官没被允许进入,就自称“奉皇帝敕令”,结果红棒立刻打碎了他的马鞍,马受惊把人摔了下来。太上皇帝大笑,觉得做得好,又下令让高俨的车马停下,亲自慰问了很久。邺城的人几乎都来围观。
高俨常年住在皇宫里,在含光殿处理事务,连他的叔伯们见了都要下拜。太上皇帝有时去并州,总让高俨留守邺城;每次送行,高俨有时送到半路,有时送到晋阳才返回。他的器物、服饰,全和北齐后主(高纬)一样,想要什么都由官府供给。有次他在南宫看到新鲜的冰块和早熟的李子,回来后发怒说:“皇兄都有,我怎么没有!”从此后主要是先得到新奇东西,下属和工匠肯定会获罪。
高俨性格刚直果断,曾对太上皇帝说:“皇兄懦弱,怎么能统领手下!”太上皇帝总夸他有才干,甚至有废黜后主、立高俨的想法,胡皇后也劝他这么做,后来却没实施。
华皎派使者诱降章昭达,章昭达把使者抓起来送到建康;又诱降程灵洗,程灵洗直接杀了使者。华皎把武州(今湖南常德)当作心腹据点,派使者劝降旅都督陆子隆,陆子隆不听;华皎派兵攻打,没能攻克。巴州刺史戴僧朔等人都归附华皎,长沙太守曹庆等人本就是华皎的下属,也跟着他反叛。
陈顼(安成王)怕长江上游的官员都归附华皎,就特意赦免湘州、巴州的罪犯(安抚人心)。九月初七,把华皎的家属全杀了。
后梁任命华皎为司空,派柱国王操率领两万士兵和他会合。北周的权景宣率领水军,元定率领陆军,由卫公宇文直总领,和华皎一起顺江而下。陈朝的淳于量驻军夏口(今湖北武汉),宇文直驻军鲁山(今湖北汉阳),派元定率领几千步兵骑兵包围郢州。华皎驻军白螺(今湖北监利),和吴明彻等人对峙。徐度、杨文通从山路袭击湘州,把华皎留在那里的士兵家属全俘获了。
华皎从巴陵(今湖南岳阳)率领北周、后梁的水军,顺江乘风而下,军势强盛,和陈军在沌口(今湖北武汉西南)交战。淳于量、吴明彻从军中招募小船,悬赏大量金银,让小船先冲出去,承受北周大船“拍竿”(撞击武器)的攻击;等北周船的拍竿都用尽了,淳于量等人再用大船的拍竿反击——北周的船全被撞碎,沉没在江中。
北周军又用船装载柴草,想乘风放火;没多久风向反转,反而烧了自己的船,北周军大败。华皎和戴僧朔乘一艘小船逃跑,路过巴陵不敢靠岸,直接逃到江陵;卫公宇文直也逃去了江陵。
元定的军队孤立无援,进退无路,只好砍竹子开路,一边作战一边撤退。想逃往巴陵时,巴陵已被徐度等人占领;徐度派使者假装和元定结盟,答应放他回国。元定信了,放下武器去见徐度,结果被徐度抓住,手下全被俘虏,还擒获了后梁大将军李广。元定悲愤交加,不久去世。
华皎的党羽曹庆等四十多人全被处死。只有岳阳太守章昭裕(章昭达的弟弟)、桂阳太守曹宣(陈高祖旧臣)、衡阳内史任忠(曾给陈顼密报),被赦免无罪。
吴明彻乘胜攻打后梁的河东郡(今湖北松滋),攻克了城池。
北周卫公宇文直把战败的罪责推给后梁柱国殷亮;后梁君主明知殷亮无罪,却不敢违背北周,只好杀了殷亮。
北周和陈朝关系破裂后,北周沔州刺史裴宽向襄州总管请求增兵,还想把城池迁到羊蹄山躲避洪水。总管的援兵还没到,程灵洗的水军就突然赶到城下。恰逢天降大雨,水位暴涨,程灵洗率领大船靠近城池,用拍竿撞击城上的矮墙,全给撞碎了;又日夜用弓箭、石头攻城三十多天。陈军登上城墙后,裴宽还率领士兵用短兵器抵抗;又过了两天,裴宽才被擒获。
九月十九日,北齐太上皇帝前往晋阳。太行山以东发大水,百姓饥荒,路上全是饿死的人。
冬季十月初六,陈废帝(陈伯宗)祭祀太庙。
十一月初一,发生日食。
十一月初九,北齐大赦天下。
十一月十六日,北周许穆公宇文贵从突厥返回,在张掖去世。
北齐太上皇帝回到邺城。十二月,北周晋公宇文护的母亲去世,周武帝下诏让他守丧期间继续处理朝政。
北齐秘书监祖珽和黄门侍郎刘逖关系好。祖珽想当宰相,就罗列赵彦深、元文遥、和士开的罪状,让刘逖上奏;刘逖不敢递上去。赵彦深等人听说后,先去见太上皇帝自我辩白。太上皇帝大怒,抓来祖珽质问,祖珽趁机揭发和士开、元文遥、赵彦深结党营私、弄权贪腐、卖官枉法的事。
太上皇帝说:“你这是诽谤我!”祖珽说:“臣不敢诽谤,陛下您强占百姓女子。”太上皇帝辩解:“我是因为她们饥荒,才收养的。”祖珽反驳:“那为什么不开仓放粮救济,反而把她们买进后宫?”
太上皇帝更生气了,用刀环砸祖珽的嘴,鞭子、棍子乱打,差点把他打死。祖珽大喊:“陛下别杀我,我能为陛下炼金丹!”才稍微被住手。祖珽又说:“陛下有个范增(楚汉时谋士)却不会用。”太上皇帝又怒:“你自比范增,是把我当项羽吗?”祖珽说:“项羽本是平民,率领乌合之众,五年就成就霸业;陛下靠父兄的基业,才到今天的地位,臣觉得项羽可不能轻易小看。”
太上皇帝怒到极点,让人用土塞祖珽的嘴。祖珽一边吐土一边说,最后被打了两百鞭,发配到甲坊服劳役;不久又迁到光州,下令“严加看管”。光州别驾张奉福说:“‘牢’就是地牢。”就把祖珽关在地牢里,手铐脚镣从不离身;夜里用芜菁子当灯,祖珽的眼睛被烟熏得失明了。
北齐七兵尚书毕义云治理政事残酷无情,超出常理,对家人更狠。后来他夜里被强盗杀死,现场留下一把刀——经查证,是他儿子毕善昭佩戴的刀。有关部门抓了毕善昭,把他杀了。
光大二年戊子(公元568年)
春季正月初一,陈朝安成王陈顼升任太傅,兼任司徒,被赐予特殊礼遇(如入朝不拜、赞拜不名等)。
正月初三,周武帝到南郊祭天。
正月二十五日,北齐后主派兼散骑常侍郑大护出使陈朝。
湘东忠肃公徐度去世。
二月初三,周武帝前往武功(今陕西武功)。
突厥木杆可汗对北周产生二心,又答应和北齐联姻,把北周的陈公宇文纯等人扣留在突厥好几年。恰逢遭遇大雷雨大风,把突厥的帐篷全吹坏了,十天都没停。木杆可汗害怕了,认为是上天谴责,立即备礼送女儿去北周,宇文纯等人护送她返回。三月初十,突厥公主抵达长安,周武帝举行亲迎仪式。三月十一日,北周大赦天下。
三月十二日,北齐任命东平王高俨为大将军,南阳王高绰为司徒,开府仪同三司徐显秀为司空,广宁王高孝珩为尚书令。
三月二十五日,北周燕文公于谨去世。于谨功勋高、地位重,却对君主越发恭敬——每次上朝,随从不过两三个人。朝廷有大事,大多和于谨商议;于谨竭尽忠心辅佐,在功臣中特别受信任,礼遇隆重,始终没有隔阂。他教育子孙要“沉静谦让”,而他的子孙繁衍众多,几乎都身居高位。
吴明彻乘胜进攻江陵(后梁都城),引水淹城。后梁君主(萧岿)出城驻扎在纪南(今湖北江陵北)躲避洪水。北周总管田弘跟随后梁君主,副总管高琳和后梁仆射王操镇守江陵三座城池,日夜抵抗,持续了一百天。后梁将领马武、吉彻反击吴明彻,打败了他。吴明彻退守公安(今湖北公安),后梁君主才得以返回江陵。
夏季四月十七日,北周任命达奚武为太傅,尉迟迥为太保,齐公宇文宪为大司马。
北齐太上皇帝(高湛)前往晋阳。
北齐尚书左仆射徐之才擅长医术,太上皇帝生病时,徐之才治好他的病。中书监和士开想趁机升任左仆射,就把徐之才外调为兖州刺史。五月初九,北齐任命尚书右仆射胡长仁为左仆射,和士开为右仆射。胡长仁是太上皇后(胡氏)的哥哥。
五月十六日,周武帝祭祀太庙;二十六日,前往醴泉宫(今陕西礼泉)。
五月二十八日,北齐太上皇帝返回邺城。
秋季七月初十,北周随桓公杨忠去世,儿子杨坚承袭爵位。杨坚当时担任开府仪同三司、小宫伯,晋公宇文护想拉拢他做心腹。杨坚把这事告诉杨忠,杨忠说:“在两个婆婆之间很难做媳妇,你别去!”杨坚于是拒绝了宇文护。
七月十四日,陈废帝(陈伯宗)祭祀太庙。
七月二十六日,周武帝返回长安。
七月三十日,陈朝封皇弟陈伯智为永阳王,陈伯谋为桂阳王。
八月,北齐向周请求讲和,北周派军司马陆程等人出使北齐;九月初五,北齐派侍中斛斯文略回访北周。
冬季十月初三,周武帝祭祀太庙。
十月初十,陈废帝祭祀太庙。
十月二十一日,北齐任命广宁王高孝珩为录尚书事,左仆射胡长仁为尚书令,右仆射和士开为左仆射,中书监唐邕为右仆射。
十一月初一,发生日食。
北齐派兼散骑常侍李谐出使陈朝。
十一月十三日,周武帝前往岐阳(今陕西凤翔东)。
北周派开府仪同三司崔彦等人出使北齐。
陈朝始兴王陈伯茂因安成王陈顼独揽大权,心里愤愤不平,多次口出怨言。十一月二十三日,太皇太后(章要儿)下命令,诬陷陈废帝,说他和刘师知、华皎等人通谋反叛;还说:“文皇帝(陈文帝)知子明鉴,堪比帝尧;传位给弟弟的心意,又像太伯(让位给弟弟)。现在可重申往日意愿,拥立贤明君主。”于是废黜陈伯宗为临海王,让安成王陈顼继位。
太皇太后又下令,把陈伯茂贬为温麻侯,安置在别馆;陈顼派人在路上埋伏强盗,在马车里杀了他。
北齐太上皇帝(高湛)病重,派人骑驿马召回徐之才,还没到。十一月三十日,太上皇帝病危,把后事托付给和士开,握着他的手说:“别辜负我啊!”随后在和士开怀里去世。第二天,徐之才赶到,又被打发回兖州。
和士开隐瞒丧事,三天不发布消息。黄门侍郎冯子琮问他原因,和士开说:“神武皇帝(高欢)、文襄皇帝(高澄)去世时,都隐瞒丧事。现在皇上(高纬)年轻,怕王公中有二心的人作乱,我想等把他们全召集到凉风堂,再和你商议。”
和士开一向忌惮太尉录尚书事赵郡王高睿、领军娄定远。冯子琮怕他假传遗诏,把高睿外调、夺娄定远的禁兵权,就劝和士开:“先帝已传位给当今皇上,大臣们能富贵,都是皇上父子的恩宠。只要让宫内重臣职位不变,王公们肯定不会有二心。时代不同,事情不一样,怎能和神武、文襄时相比!况且您几天没出宫门,先帝去世的事,路上的人都传开了,再拖延不发丧,恐怕会生变故。”和士开于是发布丧事。
十二月初五,北齐大赦天下。初七,尊太上皇后胡氏为皇太后。
侍中尚书左仆射元文遥,因冯子琮是胡太后的妹夫,怕他怂恿太后干预朝政,就和赵郡王高睿、和士开合谋,把冯子琮外调为郑州刺史。
北齐世祖(高湛)在位时骄奢淫逸,徭役繁重、赋税沉重,官吏百姓深受其苦。十二月十三日,北齐后主下诏:“各地的工匠作坊,全部停办;邺城、晋阳、中山的宫女、官奴中,年老多病的,全部释放;因亲属犯罪被流放的人,允许返回故乡。”
北周梁州恒棱獠(少数民族)反叛,总管长史南郑人赵文表率军讨伐。将领们想从四面进攻,赵文表说:“四面围攻,獠人没了活路,肯定会拼死抵抗,不容易攻克。现在我们要恩威并施——作恶的诛杀,归顺的安抚。分清善恶后,就容易打败他们了。”于是把这意思传遍全军。
当时有随军的“熟獠”(已归附的獠人),大多和恒棱獠认识,就把实情告诉了他们。恒棱獠犹豫不决时,赵文表的军队已抵达边境。獠人聚居地有两条路,一条平坦、一条险峻,几个獠人头领来请求做向导。赵文表说:“这条平坦的路不用向导,你们先回去安抚族人,让他们来投降。”于是打发他们走了。
赵文表对将领们说:“獠人头领以为我们会走平坦路,肯定会设埋伏拦截,我们要出其不意。”于是率军从险峻小路进入,登高远望,果然发现伏兵。獠人计谋落空,争相率领部众投降。赵文表都安抚他们,还按规定征收租税,没人敢违抗。北周任命赵文表为蓬州刺史。
太建元年己丑(公元569年)
春季正月初一,周武帝因北齐世祖(高湛)去世,取消朝会,派司会李纶前往北齐吊唁、赠送丧葬费,还参加葬礼。
正月初四,安成王陈顼即位称帝(陈宣帝),改年号为“太建”,大赦天下。恢复太皇太后章要儿为皇太后,原皇太后沈妙容为文皇后;立妃子柳氏为皇后,世子陈叔宝为太子;封皇子陈叔陵为始兴王,供奉昭烈王(陈道谭,陈顼父亲)的祭祀。
正月初五,陈宣帝拜谒太庙。初七,任命尚书仆射沈钦为左仆射,度支尚书王劢为右仆射。王劢是王份的孙子。
正月十一日,陈宣帝到南郊祭天。
正月十二日,封皇子陈叔英为豫章王,陈叔坚为长沙王。
正月二十八日,陈宣帝祭祀太庙。
北齐博陵文简王高济,是世祖(高湛)的同母弟弟,担任定州刺史,对人说:“按辈分,该轮到我做皇帝了。”北齐后主(高纬)听说后,暗中派人到定州杀了他,按规定举行葬礼、追赠封号。
二月十一日,陈宣帝举行亲耕藉田仪式。二十日,北齐将武成帝(高湛)葬在永平陵,庙号世祖。
二月二十五日,北齐改封东平王高俨为琅邪王。
北齐派侍中叱列长叉出使北周。
北齐任命司空徐显秀为太尉,并州尚书省尚书令娄定远为司空。
当初,侍中、尚书右仆射和士开,深受北齐世祖(高湛)亲信,能随意出入世祖的卧室,毫无节制,还得到胡太后的宠幸。世祖去世后,后主因和士开受先帝托付,对他极为信任,和士开的权势更盛。他和娄定远、录尚书事赵彦深、侍中尚书左仆射元文遥、开府仪同三司唐邕、领军綦连猛、高阿那肱、度支尚书胡长粲一起掌权,当时号称“八贵”。
太尉赵郡王高睿、大司马冯翊王高润、安德王高延宗,以及娄定远、元文遥,都劝后主,请求把和士开外调任职。恰逢胡太后在前殿宴请朝中权贵,高睿当面陈述和士开的罪状:“和士开是先帝的弄臣,像城狐社鼠(依附权势的恶人),收受贿赂、秽乱宫廷。我们按道义不能闭口不言,冒死向陛下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