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览死死抓住冰冷的垛口,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关墙在炮火中颤抖呻吟,看着士兵如同蝼蚁般被碾碎,看着那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在超越时代的暴力面前脆薄如纸!巨大的声浪冲击着他的耳膜,飞溅的碎石刮过他的脸颊。他脑中一片轰鸣,只剩下甄宓竹简上那冰冷的字迹——“生路或在关下”!以及眼前这如同地狱降临的景象!
“将军!将军!守不住了!撤吧!”身边的亲兵同样面无人色,嘶声喊着。
炮声稍歇,恐怖的烟尘暂时遮蔽了视线。就在这短暂的间隙中,更令人绝望的声音从关下传来!
“杀——!”
如同海啸般的吼声!无数身披精良玄甲、手持锋利环首刀的曹军重甲步卒,排着紧密而森严的阵型,踏着被炮火轰开的道路豁口和同伴的尸体,如同决堤的黑色铁流,向着摇摇欲坠的关墙汹涌扑来!他们的阵列之中,夹杂着无数举着火把的士兵,目标直指那些被炮弹轰塌、正熊熊燃烧的城门和城墙缺口!更可怕的是,在这铁流的两翼,如同狼群般游弋着无数轻装弩手,他们手中的,是已经装填好、闪烁着致命寒光的连发劲弩(诸葛亮连弩仿制版)!
而在所有曹军后方的高坡上,一面巨大的“曹”字帅旗之下,曹操(林风)的身影如同冰冷的礁石。他手持一支形制奇特、顶端镶嵌水晶镜片的金属长筒(原始望远镜),静静地观察着关墙上每一处细节的崩塌。他看到守军的混乱,他看到将领(审荣)的丑态,他也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位矗立在箭垛后、神色复杂却尚未彻底崩溃的冀州大将——高览。
“目标偏移,”曹操放下望远镜,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调试程序参数,“集中火力,轰击关墙东段,将守军主力逼向主门楼方向。”他顿了顿,目光锁定了高览所在的区域,“暂避高览所部位置。”
“诺!”传令兵飞快地摇动旗语。
新一轮的炮击降临了!这一次,落点更加精准、更加集中!全部砸在壶口关东段的城防和守军预备队集结处!
“轰!轰!轰!”
东段城防如同被巨锤砸中的饼干,轰然垮塌!守军成片成片地被扫倒、掩埋!惨叫声震天动地!侥幸未死的士兵在军官的驱赶和死亡的逼迫下,哭喊着、推搡着,如同无头苍蝇般本能地向看似“安全”一点的主门楼方向拥挤逃窜!主门楼附近瞬间人满为患,秩序彻底瓦解!而高览和他麾下相对完整的部队,因为避开了炮火重点覆盖区,反而成了混乱人潮中一片相对有序的孤岛。
混乱达到了顶点!高览看着身边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儿郎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恐惧和无助,看着审荣那张因惊吓和愤怒而扭曲的脸,看着关墙上流淌的鲜血和破碎的尸体……
邺城·袁府·甄宓居所
烛光在精致的纱罩下跳动,映照着甄宓(方晴)苍白而沉静的侧脸。窗外,邺城死寂的夜色被偶尔响起的、刺耳的巡夜马蹄声和士兵粗粝的吆喝声撕裂。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往日的花香,而是炭火、铁锈和一种无形的恐慌混合而成的压抑气味。
她刚刚完成一份关于前线伤患处理的建议书,用的是最标准的馆阁体,措辞谨慎恭敬。然而,在她手边案几的暗格内,一卷特殊的竹简静静躺着——那是她誊写的、关于袁绍死亡脉案的完整副本。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枚冰冷的针,随时可能刺破虚假的帷幕,释放出致命的毒液。
一阵略显急促却极力压低的脚步声在门外廊下响起。是心腹侍女玉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夫人,西苑的管事嬷嬷刚才派人悄悄递话,说是奉了审军师之命,要清点府库药材,特别是…特别是老主公病中那几味珍稀用药的存量和出入记录。”
甄宓的心猛地一沉,握着笔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玉竹的声音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她的背脊。清点药材?出入记录?这绝非寻常差账!审配这只老狐狸,终于把爪子伸向了她这里!目标直指那些与袁绍最后用药相关的证据!他要在她手中彻底抹掉那份原始脉案存在的痕迹!或者说,他怀疑那份原始脉案就在她手中?甚至……怀疑她这个掌握着惊人医术的“异类”本身?
甄宓缓缓放下毛笔,动作依旧保持着世家贵妇特有的从容,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道冷电。她的头脑如同精密的外科仪器般高速运转起来。审配的搜查必然步步紧逼,这幽深的后院,与其说是庇护所,不如说已是囚笼的前厅。那份脉案副本,必须送出去!它绝不能落到审配手里,更不能无声无息地烂在邺城!这不仅是证据,更是她掌握的唯一能投石问路的筹码!但如何送?袁尚与审配的封锁如同铁桶,连只信鸽都难以飞出,更何况是能承载这份重量的信使?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北方。壶口关的方向。高览…那是她所知袁氏旧将中,少有的还保留着几分血性与底线的人。她的竹简能否穿透封锁,送到他手中?她又是否赌对了那颗在绝境中尚未完全熄灭的忠义之心?他收到之后,是选择向审配告发以求自保?还是……
窗外,一阵更沉重、更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铁甲摩擦的铿锵声,如同催命的鼓点,重重敲在甄宓的心头。火把的光影透过窗棂纸剧烈晃动,粗暴的呼喝声就在院门外响起:
“奉审军师令!搜查府库!闲杂人等一律回避!速速开门!”
壶口关·主门楼
第一波曹军重甲步卒的先锋已经如同黑色的铁流,凶猛地撞上了被炮火撕开的关墙缺口!刀光剑影在弥漫的硝烟和火光中疯狂闪烁,惨烈的肉搏战瞬间爆发!
“顶住!给我顶住!后退者斩!”审荣躲在亲兵组成的盾墙后,面目狰狞地嘶吼着,声音却因恐惧而变形。他挥舞着佩剑,试图驱赶那些被炮火吓破胆、又被督战队逼迫着冲上去送死的士兵。然而,东段被炮火犁过一遍后彻底垮塌,士兵们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涌向主门楼这片狭窄的区域,人挤人,人推人,建制早已混乱不堪。督战队的屠刀砍翻了几个后退的溃兵,却引发了更大范围的踩踏和恐慌!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主门楼摇摇欲坠的关键时刻!
“开——关——门——!”
一声如同受伤雄狮般的怒吼,压过了所有的厮杀和哭喊!这怒吼并非来自进攻的曹军,而是来自关墙之上!
高览!他猛地抽出腰间的环首大刀,刀锋在火光中映照出他决绝而赤红的双眼!他不再有任何迟疑!甄宓的警示,关墙下那毁灭一切的炮火,审配的阴狠猜忌,袁氏兄弟的愚蠢内斗,还有眼前这无数条即将被白白葬送的性命……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愤怒、所有对现实的绝望和对生路的渴望,在这一刻,在甄宓那句“生路或在关下”的指引下,终于化作了孤注一掷的决断!
“高览!你要造反吗?!”审荣惊恐万状地尖叫起来,声音扭曲得不成人形。
“挡我者死!”高览根本不屑回答,刀锋直指审荣!他身后的亲兵早已心领神会,如同猛虎般扑向守卫关门绞盘的审荣亲信!这些亲兵都是跟随高览多年的死士,此刻爆发出惊人的悍勇!
“为高将军开路!开城门!迎曹公!”高览麾下的将校和士兵齐声怒吼!他们如同被压抑已久的洪流,瞬间倒卷!利刃毫不犹豫地斩向身边那些试图阻拦的审荣爪牙和茫然无措的其他袁军!混乱的战场瞬间变得更加血腥而诡异!原本并肩作战的同袍,在绝望的关口彻底分裂、反目!
“轰隆隆隆——咔嚓!”
巨大的、包铁的木质城门绞盘在内外交攻的混乱中被奋力转动!沉重的关门,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在守军难以置信、心如死灰的目光注视下,在攻城曹军狂喜的怒吼声中,缓缓、而又不可阻挡地敞开了!
“城门开了!高将军献关了!”“杀进去!活捉审配爪牙!”震天的欢呼如同海啸般从曹军阵中爆发!士气瞬间飙升至顶点!黑色的洪流再无阻碍,带着排山倒海之势,顺着洞开的城门和关墙缺口,汹涌灌入!
城关外的山坡上,曹操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冰冷的镜片后,他看到了关墙上那骤然升起的、代表倒戈的白旗(高览部仓促间撕开的素色旗帜),看到了洞开的城门,看到了曹军如同潮水般涌入关隘。他脸上没有任何欣喜若狂的表情,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程序完成既定步骤般的平静。壶口关,这个扼守冀州的咽喉,在超越时代的武力碾压和内部崩塌的双重作用下,如同腐朽的堤坝,轰然溃决!
他微微抬手,身后肃立的传令兵立刻竖起了代表全军总攻的猩红令旗!
“传令全军,”曹操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壶口已破。目标,邺城。全速前进。”
黑色的铁流席卷而过,踏碎了壶关的残骸,如同燎原的烈火,向着河北的心脏——邺城,奔腾而去。那面巨大的“曹”字帅旗,在猎猎寒风中,直指那座正被内部阴影吞噬的城池。
而在那幽深的邺城袁府之内,审配冰冷而充满搜查意味的脚步声,距离甄宓(方晴)那间烛火摇曳的静室,已只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