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稷城头,寒风萧瑟。城内,隔离区的呻吟与药味挥之不去;城外,北方斥候带回的消息一日比一日紧迫——鲜卑诸部已在阴山以北频繁会盟,大批骑兵正在集结,其南下寇边的意图已如秃鹫盘旋,昭然若揭。
内忧外患,如同两把悬顶之剑,压得人喘不过气。刘昊深知,仅凭现有的武将班底,守土攻城尚可,但要应对如此复杂的危局,尤其是统筹防疫、民政、外交、战略等多线事务,已显力不从心。他迫切需要一位能够运筹帷幄、决断千里的顶尖谋士。
“颍川……”刘昊的手指在地图上那个号称“名士之乡”的郡县重重一点,目光决然,“必须去一趟了。”
他将美稷军政暂交张诚、老王负责,防疫之事由裴怜协同医官主持,北境防务则由赵云总揽,严令采取守势,不得轻易出战。安排妥当后,刘昊只带了少量精锐亲卫,以及吵着要“见见世面”的熊山和负责打理行程用度的侯吉,一行人换上商旅服饰,悄然南下,渡过黄河,直奔颍川郡而去。
颍川郡,地处中原腹地,文风鼎盛,名士辈出。一踏入其地界,仿佛连空气都带着一股书卷气。郡内城池繁华,乡野井然,与并北的苍茫粗犷截然不同。
熊山瞪着绿豆眼,看着路上那些宽袍大袖、高谈阔论的文士,浑身不自在,嘟囔道:“昊爷,这地方的人咋都磨磨唧唧的,走路说话慢悠悠,能打仗吗?”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袍子下的刀柄。
侯吉则紧张地抱着账本和钱袋,小声道:“山、山哥,你小点声……这儿的物价可比咱们那儿贵多了,一碗浆水都要三文钱……亏啊……”
刘昊笑而不语,只是仔细观察着风土人情。他深知,在此地寻找人才,绝非易事。颍川名士多出身士族,眼界甚高,自己一个边地出身、以武崛起的将领,若无特殊机缘,很难入其法眼。
在阳翟县城安顿下来后,刘昊并未大张旗鼓,而是让裴元绍提前安排的眼线,暗中打听颍川名士的近况和踪迹。
消息很快汇总而来:荀氏叔侄(荀彧、荀攸)已投曹操,甚得重用;陈纪、钟繇等老一辈名士或出仕或隐居,难以请动;年轻一代中,辛评、郭图等人已北上冀州投靠袁绍……
“难道颍川才俊,已尽入袁、曹彀中?”刘昊不禁微微皱眉。
这时,一个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裴怜通过特殊渠道送来的一封信中提到:“……此外,颍川阳翟郭氏有一子,名嘉,字奉孝。此人才智高绝,性情却不羁,好酒疏狂,早年曾北投袁绍,然见袁绍好谋无决,难成大事,遂称病离去,如今似闲居家中,或于城西‘醉月楼’流连……”
郭嘉?郭奉孝!
刘昊心中猛地一跳。这个名字,在他模糊的记忆中,代表着三国顶尖的谋略和天妒的英才!
“立刻去醉月楼。”刘昊毫不犹豫地下令。
醉月楼是阳翟城内一家颇有名气的酒肆,文人雅士常在此聚会。刘昊一行人到时,已是华灯初上,楼内人声鼎沸。
刚踏入二楼雅间区域,便听到一阵激烈的争论声从一间敞着门的雅间内传出。
“……曹孟德虽挟天子,然其求才若渴,法度严明,或可成事!”一个声音道。
“不然不然!曹操性多疑,手段酷烈,非明主之象!依我看,袁本初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方为天命所归!”另一人反驳。
“袁绍外宽内忌,好谋无断,色厉胆薄,非英雄也!”一个略显慵懒却带着犀利锋芒的声音突然插入,语惊四座。
刘昊循声望去,只见那雅间内,五六名文士正围坐饮酒。其中一人,年纪轻轻,约二十出头,衣衫略显不整,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疏狂之气,正斜倚在窗边,自顾自地斟酒,方才那石破天惊之语,正是出自他口。
“郭奉孝!你又口出狂言!”先前那推崇袁绍的文士面红耳赤地斥道。
那青年也不恼,哈哈一笑,举杯道:“狂言也好,真言也罢,诸公何必当真?饮酒,饮酒!”
刘昊心中已然确定,此人便是郭嘉!他不动声色,在一旁空桌坐下,点了酒菜,静静聆听。
那群文士又争论片刻,话题渐渐转到并北局势,自然提到了近日声名鹊起的“虓虎”刘昊。
“那刘昊不过一边鄙武夫,侥幸得势,竟敢虎口夺食,从袁、曹手中抢走蔡琰,实乃取死之道!”有人鄙夷道。
“不然,观其用兵,迅疾如风,侵略如火,又知笼络人心,占据大义,非寻常武夫可比。”有人持不同看法。
“终是根基浅薄,难成大器。如今并北瘟疫流行,鲜卑蠢蠢欲动,其覆灭恐在旦夕之间。”又有人断言。
郭嘉一直默默听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直到众人再次看向他,他才懒洋洋地开口:“诸公只见其表,未见其里。刘昊此人,譬若潜龙在渊,腾挪于边陲,看似凶险,实则海阔天空。袁、曹争于中原,其势虽大,然掣肘亦多。刘昊北据并州,南窥河洛,西抚羌胡,东结黑山(或许),进退自如。其悍勇为爪牙,蔡琰为羽翼,若再得……”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刘昊这一桌,才缓缓道,“若再得一二明白人辅佐,天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也!”
这番话,分析透彻,视角独特,听得那几位文士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刘昊心中震动,知道郭嘉此言,半是说与同侪,半是说与自己听的。此人眼光之毒辣,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