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鱼猛地睁开双眼。
意识从无边黑暗和冰冷中挣脱的瞬间,剧烈的窒息感仿佛还残留在胸腔里。
但预想中河水的清凉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陈年木料和灰尘混合的、略带霉味的空气。
视线迅速聚焦。
他发现自己并非躺在树下,而是……直挺挺地站在一扇破旧的木门前。
门板上的纹路清晰可见
他僵硬地转动脖颈。
身后,杂货铺内光线昏暗,货架东倒西歪,一副破败景象。
而在角落的阴影里,三双眼睛正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疑惑。
塞拉斯蒂亚微微偏着头,银白色的长鬃优雅地垂落,眼眸中带着关切与一丝不解,似乎奇怪他为何突然僵在门口。
露娜的鬃毛在昏暗中泛着微光,她眉头微蹙,夜蓝色的脸庞上写满了探究。
而紫悦更是直接,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困惑,歪着脑袋,像是在研究一个突然行为异常的朋友。
她们……都活着。完好无损。
但她们的眼神清楚地告诉程晓鱼——她们不记得了。
不记得那场血腥的屠杀,不记得被吞噬、被断肢、被碾碎的绝望。
就连本该与他共享部分“回档”记忆的紫悦和露娜,此刻也是一脸茫然。
她们没有上次死亡的记忆!这次回档……又只有我保留了记忆?!
程晓鱼猛地向下沉去。
他愣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杂货铺……破破烂烂的杂货铺……这不是起点!这不是树林!
他瞬间明白了——回档点……更新了!或者说,被固定了!固定在了这个刚刚发生团灭的、该死的、危险的杂货铺里!
上一次……团灭了……
而这次回档……
一阵极其细微、但绝不可能听错的刮擦声,混合着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呼吸声,透过那扇单薄的木门,清晰地传入了程晓鱼的耳中。
那怪物……就在外面!就在这扇门的另一边!可能仅仅几米之遥!
也就是说……
他们被堵在“出生点”了!!
这个认知如同冰水浇头,让程晓鱼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失声尖叫出来,提醒大家快逃——
但声音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急促的倒吸冷气。
他猛地抬起双蹄,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将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惊骇硬生生压了回去。
不能叫!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外面的怪物随时可能破门而入!
他的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收缩,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只有捂着嘴的蹄子在微微颤抖。
“晓鱼?”
紫悦担忧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她轻轻走上前来,抬起一只蹄子,温柔地摸了摸程晓鱼的额头,感受着他皮肤上渗出的冰冷汗水。
“你没事吧?”紫悦的声音里充满了真诚的关切,她仰头看着神色异常的程晓鱼,试图理解他突如其来的恐惧,
“是不是刚才咱们被那怪物追,跑得太急,累坏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她的触碰温暖而真实,语气中没有任何虚假。
她是真的在关心他,也是真的对门外近在咫尺的致命威胁一无所知。
程晓鱼看着紫悦清澈的眼眸,又望向同样投来询问目光的塞拉斯蒂亚和露娜,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沉重的压力如同山峦般压在他的肩上。
现在……只有我知道真相。
只有我知道,我们正站在地狱的门口,而门闩……可能马上就要断了。
我该怎么办?
程晓鱼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蹄尖无意识抠进地板裂缝。
回档。
魔力封印。
需要保护的三匹小马。
这几个词像生锈的齿轮在他脑颅里空转,碾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怎么玩……
他咧开嘴想笑,喉咙里却涌上铁锈味的哽咽。
如果每次苏醒都在这个堆满死亡记忆的破木箱里,
如果那道催命的刮擦声永远响在门板之外——
那回档的意义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