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三月的汉城,空气中已经隐约能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热度。街头巷尾,关于奥运会的宣传画报越来越多,红蓝黄绿黑五色环标志和“hISEoUL88”的字样随处可见,一种混合着民族自豪感与国际化的喧嚣气息,正悄然浸润着这座即将登上世界舞台的城市。对于高二下学期的郑银珠而言,这份热度不仅来自外界,更源于内心日益紧迫的学业压力和悄然萌芽的新机遇。
志浩家的早餐——收音机里的讯号
清晨,志浩家厨房弥漫着米饭和酱汤的香气。收音机里,晨间新闻主播用兴奋的语调报道着:“……奥组委发言人昨日宣布,为保障赛会最后阶段的顺利运行,将于本月内启动一轮大规模志愿者补充招募,尤其需要具备良好外语能力的青年学生参与,向全世界展示我大韩民国的青春风貌与热情效率……”
正帮忙摆放碗筷的银珠,动作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志愿者?外国人会非常多吧……』原身银珠的意识里本能地泛起对陌生环境的怯意。
“国际盛事,志愿者经历是难得的资历,尤其是语言服务类,对申请大学是巨大加分项。而且,这是接触外界、锻炼能力的绝佳平台。”穿越者银珠的思维立刻高速运转起来,目光扫过收音机,仿佛要穿透那小小的匣子,抓住里面蕴含的每一个信息。
“银珠啊,别忙了,快来趁热吃。”志浩欧妈端着煎好的鸡蛋走过来,慈爱地招呼。
“内,阿嘎西。”银珠乖巧坐下,接过志浩递来的米饭。她咬了一小口煎蛋,装作不经意地抬头,看向志浩欧妈,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少女好奇:“阿嘎西,您听收音机里说,奥运会还要招很多志愿者呢。真好奇都要做些什么呀?是不是得像电视里那些翻译官一样,要英语特别特别厉害?”
志浩欧妈一边给儿子倒牛奶,一边笑道:“哎一古,我们银珠就是对什么都好奇。志愿者啊,听说分工可细了,有在场馆里帮外国人指路的,有在新闻中心帮忙的,还有在奥运村里服务的……都是见世面的好机会!咱们社区公告栏好像也贴了通知呢。”
正埋头扒饭的志浩闻言抬起头,眼睛发亮:“欧妈!我同学他哥就去报名了!说要是选上了,能免费看比赛,还能穿特好看的志愿者制服!可惜我年龄不够!”语气里满是羡慕。
“你啊,就想着玩!”志浩欧妈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转而温和地对银珠说,“银珠你成绩好,英语也不错,中文也不错,要是感兴趣,倒真可以了解一下。不过……”她话锋一转,略带担忧,“高二下学期可是关键时候,会不会太分心?”
银珠放下勺子,表情认真起来:“阿嘎西,我明白学业为重。我只是想,如果……如果能平衡好时间,这真的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而且,”她微微垂下眼帘,声音轻柔却清晰,“我听说,像汉城大学这样的名校,很看重学生这类国际视野和社会服务经历……”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志浩欧妈最关心的方向。
果然,志浩欧妈一听对申请名校有帮助,态度立刻更加积极:“真的?哎一古,要是对考大学有帮助,那确实值得考虑!我们银珠就是有远见。不过你可千万要量力而行,不能本末倒置,累坏了身子阿姨可要心疼的。”
“内,谢谢阿嘎西,我会仔细考虑,一定以学习为重。”银珠乖巧应承,心里已将“奥运会志愿者”列为重点评估事项。这颗种子,借着早餐桌上的闲聊,悄然落入心田。
郑家的周末——饭桌上的暗流
周六,银珠回到那个气氛压抑的家。不同于志浩家的温馨,郑家的客厅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朴贞子坐在沙发上,面前摊开着家用账本,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桌面。金珠则占据着沙发的另一头,面前摊开的不是课本,而是几本时尚杂志和国文笔记,眉头紧锁,显然备考压力不小。
“欧妈,欧尼,我回来了。”银珠平静地问好。
“嗯。”朴贞子头也没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金珠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是烦躁地翻过一页杂志。
银珠早已习惯这种冷遇,放下书包,准备去厨房帮忙。这时,电视里正在播放奥运筹备的专题新闻,主持人热情洋溢地介绍着各场馆的准备情况。
金珠忽然把杂志一合,没好气地抱怨:“烦死了!天天都是奥运会奥运会的,连电视里都不得清净!复习资料都快看不进去了!”
朴贞子闻言,立刻找到了发泄口,接过话头:“就是!物价也跟着涨!这奥运会开的,真是劳民伤财!银珠你倒好,在外面躲清静,家里开销大了多少你知道吗?”
银珠洗菜的手没停,声音透过水流声传来,依旧平稳:“欧妈,物价上涨是普遍情况。我在外面的开销都是自己打工赚的,没多用家里一分钱。”
“你!”朴贞子被噎住,脸色难看。银珠的经济独立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她转而看向金珠,语气稍微缓和,但依旧带着挑剔:“金珠啊,你也收收心!眼看没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国文系是那么好考的吗?整天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志有什么用!”她指着金珠手边的时尚杂志。
金珠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欧妈!我看看杂志放松一下怎么了?国文系不用考时事吗?不用了解社会动态吗?再说,我成绩怎么了?上次模拟考我不是比年级平均分高很多吗?”她对自己的学业有着一份优等生的骄傲,最受不了别人质疑她的学习能力,尤其是当着银珠的面。
“高很多?那你怎么不学学人家银珠,次次拿第一?就知道跟你阿爸一样,搞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朴贞子口不择言地斥道。
就在这时,郑汉采拿着刚取的报纸和几本文学期刊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创作顺利的愉悦。然而,刚进门就听到妻子最后那句话,尤其是“虚头巴脑”几个字,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又怎么了?一回家就吵吵嚷嚷!”郑汉采沉声道,目光扫过怒气冲冲的金珠和一脸刻薄的妻子,最后落在厨房里那个沉默忙碌的纤细背影上,心头莫名一软。
“阿爸!”金珠立刻委屈地告状,“欧妈又拿我跟银珠比!我压力已经很大了!”
朴贞子也立刻调转枪口:“汉采你回来的正好!你看看金珠,都快高考了还心浮气躁!还有你,整天鼓捣那些稿子,能当饭吃吗?这家里的开销你管过多少?”
郑汉采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最近写作颇有进展,不仅市文学大赛入了复审,一篇小说也将要发表,正是信心重建的时候。此刻听到妻子如此贬低他的精神寄托,又联想到银珠在家中的处境,一股压抑已久的火气直冲头顶。
他猛地将报纸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吓了众人一跳。明元从房门缝里紧张地探出头。
“够了!”郑汉采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金珠压力大,你这个当妈的不好好宽慰,还整天火上浇油!银珠靠自己努力读书,有什么错?非要人人都像金珠一样,天天把压力挂在嘴上才是用功吗?”
他锐利的目光转向朴贞子:“还有你!我写稿子怎么了?一没耽误养家,二没偷没抢!这是我的爱好,也是正经事!你看不上,有的是人看得上!这个家,我挣得不少,也没短了你吃穿!物价上涨是事实,但还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制造紧张气氛!”
这一连串的质问和斥责,如同惊雷,炸得朴贞子和金珠目瞪口呆。郑汉采何时如此强硬过?尤其是为了维护银珠和那“不值钱”的写作爱好?
金珠先反应过来,眼泪瞬间涌上眼眶,声音带着哭腔:“阿爸!你……你偏心!你现在眼里只有银珠和她的事!你关心过我高考压力有多大吗?你知道我多想考上汉城大学的国文系吗?”她将矛头指向了父亲,试图用高考压力博取同情和关注。
朴贞子也回过神来,又惊又怒,指着郑汉采的手指都在发抖:“郑汉采!你……你为了这两个丫头片子,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制造紧张气氛?要不是我精打细算,这个家早就散了!你……”
“欧妈!阿爸!”银珠关掉水龙头,转过身,脸上是平静的疲惫,她打断朴贞子即将出口的更多伤人的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不要再为了我吵架了。都是我的错。饭好了,先吃饭吧。”
她再次以退为进,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此刻的争吵毫无意义,只会消耗能量。她看向脸色铁青的父亲,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是劝阻,也是理解。
郑汉采看着女儿隐忍的眼神,心头火气渐消,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力和愧疚。他重重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默默走向房间。
饭桌上的气氛降至冰点。银珠默默吃饭,心里却想着奥运会志愿者的事情。这个家,果然还是不能透露半分。『阿爸……他刚才好勇敢。』原身意识低语,带着一丝心酸和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