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院里才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接着是门闩被拉开的吱呀声,大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头探出头来,眼神警惕地看着他:“你找谁?有啥事?”正是魏老头。
“魏大爷,您好,我是赵家村赵永安的孙子,叫赵文浩。”赵文浩连忙说明来意,“听说您老手艺好,会扎纸人纸马,我想跟您求个东西。”
魏老头上下打量着赵文浩,眉头皱得更紧了。眼前这孩子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细皮嫩肉的,哪像是来办正经事的?他只当是村里的半大孩子来捣乱,语气生硬地说:“我这没空陪小孩子玩,你走吧。”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魏大爷,您别着急关门!”赵文浩连忙伸手扶住门框,语气诚恳,“我是真心实意来求您帮忙的,绝不是开玩笑。”他说着,把手里用油纸包着的桃酥往前递了递,“您看,我特意带了点东西。”
魏老头的目光落在那包桃酥上,纸包鼓鼓囊囊的,还能闻到淡淡的甜香,他愣了一下,问道:“这是啥?”
“这是桃酥,在我们村供销社买的。”赵文浩解释道,“知道您老可能爱吃甜口,特意买来的,不是啥贵重东西,就是我的一点心意,求您给我个机会把话说完。”
魏老头的眼神缓和了些,对眼前这孩子多了几分好奇。他干这行几十年,别说小孩,就是成年人见了他这院子里的纸人纸马,也多半躲着走,这孩子倒好,不仅敢上门,说话还条理清晰,一点不怯场。他索性松开了门闩,抱着胳膊问:“我做的是白事活计,天天跟这些纸人纸马打交道,你一个半大孩子,就不怕?”
赵文浩笑了笑,语气坦然:“魏大爷,我觉得您这是一门手艺,是帮人了却心愿的营生。人总有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只要心里尊敬亡者,没做亏心事,有啥可怕的?再说,您靠手艺吃饭,光明正大,我相信您也愿意跟懂您的人聊聊,对吧?”
这番话像一颗小石子,在魏老头心里漾起了涟漪。他干这行一辈子,被人当“晦气”的象征躲了一辈子,还是头一回有人说他这手艺“光明正大”,说他是“帮人了却心愿”。他看着赵文浩清澈而真诚的眼睛,心里那点戒备不知不觉松了下来,对这孩子彻底改观了。
“进来吧。”魏老头侧身让开门口,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末了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前提是,你只要不怕。”
赵文浩连忙摇头,脸上带着欣喜:“谢谢魏大爷,我不怕。”
他跟着魏老头往院子里走,刚迈过门槛,就觉得眼前一暗。按理说这院子坐北朝南,本该敞亮,此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了顶似的,光线昏暗得很。若不是前面魏老头手里提着盏煤油灯,火苗摇曳着照亮一小片地方,他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
等眼睛慢慢适应了光线,赵文浩才看清院子两侧堆着不少纸扎的物件,有半人高的纸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脸上画着模糊的眉眼;还有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花圈,白的、黄的纸花在昏暗中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风从院墙外吹进来,带着纸页哗啦作响,确实有点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