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番役也齐齐踏前一步,手按刀柄,气势汹汹。
杜文钊身后,北司的番役们亦怒目而视,只待他一声令下。
空气仿佛凝固,火星四溅。
杜文钊却忽然笑了,笑容很淡,却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寒意。他同样压低声音,只有孙掌刑能听清:“孙公公,曹禺怎么死的,你我都心知肚明。他若不是逼人太甚,又何至于此?东厂若想将事情闹大,杜某奉陪。只是不知,督公是否愿意看到,曹公公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一件件摊在阳光下?”
他这话,点明了曹禺之死别有隐情,暗示东厂若紧逼,他不惜鱼死网破。同时,也将矛盾焦点从“弑杀”引向了曹禺自身的“勾当”。
孙掌刑脸色瞬间变幻,眼神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曹禺生前确实有些行事不密之处,若真被杜文钊捅出来,即便能治杜文钊的罪,东厂也会颜面大损,督公震怒之下,他未必有好果子吃。
杜文钊趁他犹豫,后退半步,声音提高,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到:“送客!若再有人敢擅闯诏狱,依律拿下!”
“是!”北司番役齐声应和,声震狱廊,气势陡增。
孙掌刑脸色铁青,死死瞪了杜文钊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个杜文钊!咱们走着瞧!”说罢,恨恨一甩袖,带着人悻悻而去。
看着东厂众人消失在狱道尽头,杜文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背心已是一片冷汗。刚才一番交锋,看似占得上风,实则在刀尖上行走。他借骆养性的势,用曹禺的旧事做筹码,行险唬住了对方。但这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他转身,对心腹档头吩咐:“加强戒备,特别是那个胡太监,给我看紧了。另外,将今日之事,详细报与骆镇抚知晓。”
回到廨房,药味依旧苦涩。杜文钊端起微凉的药碗,一饮而尽。喉间传来的灼热感,仿佛与这诏狱的阴冷、与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融为一体。
重掌掌刑千户,不是终点,而是更深漩涡的开始。疗伤、立威、应对东厂的反扑……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他已无路可退,唯有在这血腥的诏狱深处,握紧刀柄,砥砺锋芒,等待下一场风暴的来临。